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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78)

我幽幽醒转过来,之前一直在追逐的那个背影却消失不见,高台下徒余汹涌翻滚的一片火海。

“那是……幻影?”

熟悉的声音清淡无波:“整个九幽皆是幻影。”

我蓦地回过头,近在咫尺的脸庞清晰可辨,泠泠白衣如他目光一般清冷,绝然尘嚣,较之从前又清减一分。此刻眉心微敛,神情阴晴莫测。

不过数日不见,却仿佛隔了数万年。

白慕屈膝矮□子,替我把额上的灰黑擦了擦,半晌才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挡了他的手,不顾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直往他洁净无尘的怀里钻,在他纤尘不染的襟口狠狠蹭了两蹭,把眼里溢出的水泽与脸上的焦黑蹭了一大片。情不自禁便有些哽咽:“你以为扔下我一个人就好了?你以为替我找到银翘就好了?你每次都这么自以为是。”说着说着便哽住,喘息许久,吞下了诸多怨言。

沉默良久。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想说就说吧。”

“最讨厌你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我猛地把他一推,掌心成拳,在他肩上狠狠一敲,“告诉我你的决定很难么?让我知道你去哪里了很难么?为什么每次都要一声不吭地走掉?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没用,一点忙都帮你不上,既然这样,何必要是我?”

“绾绾。”

“我对你半点恩情都没有,你何必要做这些……”

“绾绾。”斩钉截铁的语气。他默了默,伸手轻拍着我的肩,像在安抚一只张牙舞爪的家猫:“是我的错。”

白慕俯□子,在我耳边轻轻念了一句什么。我仔细听清,抽动着的肩膀忽然顿了下来,惊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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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阵中的时间流逝比外界要快上许多。两日之后,我与白慕携手出现在九幽的第八层,外界却只过去了两个时辰。

九幽炼狱越往上,锁着的妖魔便越危险,却也离九幽的出口越来越近。见识过了各式厉害妖魔的魂魄,反而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没了早先的恐惧。

两个身影一同出现在第八层的入口,我握紧了一分掌心那只温凉的手,抬头向他看去一眼。

生死阵制造出的庞大幻境构造复杂,里头的生物虽然只是幻影,攻击力却半分不减,若为其中的妖魔所伤,虽不会殒命于此,那伤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古籍中载,凡是入生死阵者,要将经历过的磨难皆重新经历一遍。循环往复,不断消磨人的灵力与意志,直到洪荒尽头,是个无解的死阵。施术者可将入阵之人永世封存在炼狱的循环之中,不得超生。这座万劫不复的牢狱在入阵之人闯过第一道循环后便可脱离施术者的操纵,存在,此后永远不会消泯。

神族封印夕城,在怨灵封印保护着的枉死城下开辟空间,又以八道上古阵法加持在狱渊之中,堪称万无一失的封印。可扶柳的这座牢狱,却更加完美无缺,无一线生机。

我暗暗垂目,人对夺走自己昔日荣耀的人,都会这般憎恨吗?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又是何苦。

思忖间,一道金色的光影横扑而来,刺目的光泽背衬着暗无天日的沉黑牢狱,愈发夺目耀眼。九幽炼狱炙烤之下的魂魄皆是暗色,飘荡在底层的多为虚无的灰色,凶戾之物多呈殷红。越往上,亦有妖异的暗紫,掺着黑雾的幽绿……却从未有过这般夺目纯粹的光泽,如日月之辉光,令人睁不开眼。

我反手挡在眼前,微微隙开手指,偌大的一层空空荡荡,无边的火海中,竟只有一只通体金色的凤凰,双目通红。巨大的身体没有一丝虚无,竟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磅礴的魔息较之走火入魔时的银翘竟也丝毫不减。

一声尖利的凤鸣在密闭的空间中层层回荡。巨大的魔凤展开双翅向出口处飞掠而来。

我往侧边避走,撞上了一直静立着的白慕。抬手间水光顿现,金色的巨影登时被封存在了一座冰牢之中。厚实的坚冰镀在体表,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把魔凤张牙舞爪的模样封在了片刻之间。

我惊魂甫定地回过头,只觉得这只魔凤的模样极其熟悉,噗嗤笑出了声:“这个色荏内厉的样子,倒很像你家火柴君。”

我笑得开怀,那厢白慕却沉默了一瞬,眸色一闪。

唔,这算是默认了?我不愿直接拆穿,只好吊着语调,拐着弯儿揶揄他:“唔,素闻九幽炼狱业火滔天,焚化万物。你在这里这么多天,是怎么每半个时辰都出去冻上一冻的呢?”

他双目沉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我揉开他马上眼看着就要蹙起的眉心,唇畔带笑:“不要这么如临大敌嘛,反正你口中素来没几句真话,多骗一次少骗一次都差不多。”

他目光更加沉得可怕,捉住我在他眉心轻揉的手放在身后:“这次不是故意。”

“那其他事情都是故意的了?”

“……”

我仰头望了望那只硕大的冰雕,灵力凝成的坚冰有微微的破损,崩裂出细细的声响,缝隙愈发地宽,随时都会散落似的。连忙往上指了一指:“看来它还没有死心。”

说时迟那时快,如沉屑一般层层碎落的细冰忽然重新凝结成针,密集的冰刺在坚冰落尽的瞬间如沥沥细雨一般从天而降,自魔凤的胸口一直刺透到背后。耀目的金色逐渐收拢,亦呈现出淡淡的虚无,慢慢剥落出魂魄的本来面貌。

黯淡的金影依旧未就此蛰伏,血红的双目异光更盛,凶戾的厉声响透九幽,毫无阻碍地张开双翼扑来。如一只金色大鹏,驰骋云天。

骇人的巨大阴影蒙在头顶,眼看就要扑到跟前,地底突然之间冒出一根剔透的冰刺,像祝祷神祗的擎天巨柱,直刺向头顶的魔凤。

一声凤鸣之后,冰刺的尖端自魔凤魂魄的胸口穿透而过,原已黯淡的金色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满满退潮,逐渐被吸入透过胸膛的冰刺之中,变成淡灰色的一抹虚影。眼中的血红亦渐渐褪去,变得空洞无神。

白慕扬手一挥,那灰影与漫天的冰刺皆在虚空中消逝不见。

我呼出一口气,跃上座无有火势的高台,兀自找了块地方坐下,向他一笑:“嗯。所以,现在是可以好好解释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终于醒了!【……泥垢……】

咳,有话好好说,求不被打死t t

☆、第五十三十章

我呼出一口气,跃上座无有火势的高台,兀自找了块地方坐下,向他一笑:“嗯。所以,现在是可以好好解释的时候了?”

白慕坐在我身边,像是疲惫至极的模样,轻轻把下巴搁上我肩窝:“要听什么?”

我有些嗔怨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有问过。”

我薄怒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竟然会以这种身份出现?”

“这种是哪种?”白慕眉峰一挑,轻描淡写,“过去未必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