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有些不顺,往口袋里讨厌的手都因为生气有些颤抖,好不容易着了根烟我转回身看向我身后穿着一身黑衣都快跟这背景融为一体的人:“你又找我干什么?”
顾衫一张脸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白,他抿了抿唇轻声说:“宋益哥让我晚些时间再告诉你,他说你这辈子不回来就不告诉如果回来了再把事情告诉你。”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又轻声补充道:“他还说不想着你逢年过节能回来给他上柱香点根烟,至少不要像对你弟那样十几年快二十年时间一眼都没见过、一炷香都没给上过。”
我没忍住嗤笑了声,这鬼地方不仅阴森森的连他妈的风刮得人身上都刺骨:“人都死了盼着我他妈的看他,我看一块石头我看个鸡巴。”
顾衫沉默地抿了抿嘴,我狠狠地吸了口烟,脑子里面感觉像是有风刮过去刺啦刺啦铮铮作响,他宋益真的可以走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屁话让我跟离开自己的过去,可他妈的不是吗,但凡跟我过去有瓜葛的人到今年年初为止全他妈的死了!
我气得有些无力,狠狠吸了两口烟后看向顾衫:“你什么事?”
顾衫沉默的看了我两眼,他走上前蹲在宋益墓前给他摆了摆放着的花,随后又抬手在墓碑前摸了摸:“我能有什么事啊。”他小声说道,隔了会儿他哑了哑嗓子继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就宋益哥一个人对我好过,我能有什么事。”
我往后走了半步,顾衫半跪在墓前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盯着墓碑照片的方向没动。
我把烟尾巴丢在地上从烟盒里又敲出根烟点着后问他:“陶荆你的人?你搞我做什么?”
顾衫突然笑了声,在这样的晚上显得十分突兀,我听见他说:“我的人?我一个完全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能有什么人?”
我没有说话,顾衫撑着墓碑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着碑文的方向小声说:“宋益哥也说你不应该回来。”他低头看了许久又道,“我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你的,我本来就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被丢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岛上度过余生了,我听话点的话指不定他心情好了还能在我死之前让我回来给宋益哥烧点纸钱。”
“……”我没说话,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园门口的方向亮着一盏孤灯。
顾衫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出来:“我找你什么麻烦啊,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挺想知道的。”我说。
顾衫顿了顿,突然又暗笑了一声:“太可笑了,他喜欢你又不想承认自己犯贱一样的喜欢你。”
“……”
顾衫侧了侧头突然问道:“他是不是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不要理我,我找你你一定不要理我?”
“是么?”我问了声。
顾衫把脑袋转回墓碑的方向,沉默许久:“你也很奇怪,以为自己很了解他。”
这样的夜晚让人的心情没由来的变得十分暴躁,我丢了自己夹在手里的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衫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对着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我的方向递过来,我借着点月光见他手中的是那个宋益说的他送给我弟唐朝的一个木雕狗,顾衫说:“宋益哥把这个跟你弟骨灰盒放一起。”
“……”我只觉得这园里的每一股风都像是刺人的剑戳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顾衫沉默了许久:“骨灰盒都换了。”他说,“谁能跟你有这么大的仇啊。”
我挥开了他伸在我面前的手:“继续说。”
顾衫收回手把手揣进口袋,好一会儿他继续道:“我也不想帮他做这些事情……”他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小声道,“可是我跟他一样也是个人啊,我不想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想要出现在人前面有什么错吗,我有错吗?”
我沉着脸看他:“继续。”
顾衫哽咽了两声许久才平复心情:“我只是跟他长得有一点像而已他让我接近你,其实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他顿了会儿说道,“因为他犯贱又恶心,喜欢你又想杀了你,想要你想要完完全全的控制你,想让你失去所有的一切身边只有他,就像他曾经只有你一个人一样。”
我没忍住想笑,也确实嗤笑了一声。
顾衫抬头看向我,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以为他周殊锦是个什么小白兔吗唐项?”他说,“他还没满十八岁就在外面跟他一群狐朋狗友嗑药吸毒甚至花钱硬拉着别人女学生开过群交派对,他才不是一只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
顾衫说完沉默了会儿又笑了声:“他又给你安排什么好戏了,唐项?”
我没说话,顾衫又道:“你很聪明,宋益哥总是这么说你。”他停了停,又道,“他还说你心硬,但是也心软。”
我想了想宋益又想了想我弟,想到自己觉得可笑——还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我在黑暗中动了动自己因为站立良久而有些僵直的身子,想到我三十余年的好朋友宋益在送我走的时候给了我他几乎全部家当,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查出身患癌症,他跟我抽完了同一根烟还跟我说“走吧”,想到当了我十六年的弟弟唐朝跟我说“跑啊”,真是可笑,又是走又是跑的,那要是我今天就站在这不想动呢,我倒是要看看谁他妈有本事就真的能弄死了我。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在深夜撒了整篇文中最大的一盆狗血
36上
我在宋益碑前给他点了只烟,顾衫给我让位般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提了提裤子蹲在宋益墓前,放在他碑前的那只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亮眼,我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想了挺多事的,细细捋了下又几乎全是一些记忆的碎片,什么事情都没有,一生也就掰掰手指头数十年时光,而且不知道明天又会是谁得了什么重病,是自己是身边什么人或者街头某个擦肩的路人,谁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我总在走,丢下唐朝丢下宋益,现在倒是想到他欲言又止地想要跟说我很多的话想要跟我说很多的事情,临到最后凝到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一句算了就是一句走吧。
我确实挺混蛋。
那根烟在冷风中逐渐熄灭,我的手机在这片黑暗中响得十分突兀,我掏出来看了眼,顾衫在我身后动了动,我按了接听键回头看顾衫的时候告诉他:“你话太多了,宋益不喜欢话多的人。”
我手机里周殊锦刚睡醒似的含糊问道:“人呢,你在跟谁说话?”
我说:“顾衫。”
顾衫在站在那沉默了会儿,笑了声:“他确实不喜欢我。”
“……”周殊锦的声音变得十分清醒,“什么?”我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我没忍住皱了皱眉:“你没听见?”
周殊锦那边霎时间没声了,顾衫一身黑衣鬼似的站在我面前,我捏着手机对周殊锦说:“挂了,我一会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