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坐在休息区沙发上托腮看年画照镜子,这才想起件事儿,“这次去旧金山是去见他姐姐?”
“对啊,”年画拉了拉裙子下摆,“应该还有他外公吧。”
顾天北的家事连星略有耳闻,却不是特别清楚,听年画这样一说,她惊讶起来,“什么叫应该?他外公在不在旧金山你不知道吗?”
年画对着镜子理顺头发,没说话,转身去试衣间将衣服换下来,结账,直到两人一同往外走的时候,才小声说:“顾天北的家庭,有些特殊,我想他这些年,都挺孤独的。”
连星抿着唇,默默听。
从一个上不起学在面馆端盘子打杂的学徒,到星光璀璨雍容不迫的国民偶像,这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沉浮,可想而知。
年画笑:“别看他在你面前体贴温和,像个大哥哥似的,其实他性子可内敛呢,是个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的男人,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一句生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扛着,咬牙坚持。我理解他,他不想说的,我不问,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会主动告诉我的。”
年画知道,如今已是合适的时机,他既然主动提出带她去旧金山,也就意味着他愿意将自己无形中掩藏的小半个世界,打开给她看。
******
晚上近十二点,年画拨弄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沙发修图,时不时盯几眼手机。
十二点十五分,微信视频邀请提醒声响起,年画放下电脑,第一时间点了接受。
镜头晃了几下,顾天北的脸出现在镜头中。
男人的轮廓隐在昏昏的路灯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暗光打磨着,越发显得深邃。
他用手机流量开的视频,微微有些卡顿,耳后不时传来片场各种混杂的声音。
他微皱了下眉头,插上耳机,开口嗓子都哑了:“对不起,又让你等这么晚,我还没收工。”
年画倒没觉得委屈,兴冲冲地跑回卧室,将镜头转过去对着床,上面并排摆了三套新衣,“看,我今天新买了衣服,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家长的战袍,快夸我快夸我。”
“嗯,很漂亮。”
“什么啊,”镜头转过来,年画无理取闹的小脸重新出现在镜头中,“太敷衍了,都没看清楚就说好看。”
顾天北向电线杆边靠了靠,隔着镜头打量她的模样,无奈笑道:“没敷衍,你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不穿,更……”
说到这,停下,留一个欲言又止的尾音,惹人遐想。
年画成功红了耳根,气急败坏地讨伐他,末了又问,“你急着过去吗?如果不急,我穿给你看看?”
他粗略地算了下时间,差不多还有五分钟,除去她换衣服的三分钟,只剩两分钟用来视频,时间太短。
略微沉吟后,男人眸色一暗,又像远处移动了几步,完全绕到电线杆背后,开口:“时间有限,能不能对着镜头换?”
对着镜头,换衣服?
年画红着耳根娇嗔地想骂他,却被他接下来低沉的一句话堵住嘴巴。
他叹气,“想看着你,想你。”
本来滚滚烫躁动着情绪的一颗心,瞬间平息下来,温暖,柔软。
柔软一汪清水,包裹着她。
******
四天后,程田导演参加电影协会联谊,破天荒给演员放了一天中秋假期,顾天北额外申请三天,带年画去旧金山过团圆节。
他们订了隔日清早的机票,年画前一晚就开始翘首以盼。
她收拾好行李,又检查了遍,将自拍杆装进小包里,坐在沙发上边看电影,边等顾天北收工回家。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播放到尾声字幕,顾天北还未回来,年画又换了部文艺片,继续看。
电影画面昏暗,台词晦涩,基调低沉,年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握着手机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睛时,这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
下意识环顾一周,顾天北竟然还没回来,她解锁手机屏幕,发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来自顾天北。
偏偏她今天开会时将手机调了静音,没能听到。
打开微信,看到他发来的未读信息,发自于两个小时以前,行文匆忙——临时有些事,我要连夜去旧金山一趟,微信里说不清楚,落地后电话详谈。
隔了几分钟又发一条——
抱歉这次不能带你去了,以后有机会再带你过来,姐姐也很期待见到你。
年画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对着昏昏黄黄无声播放的电视屏幕,一颗心心惴惴向下沉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北哥哥向你发来一波luo 聊邀请,哈哈哈别怕,他俩感情不会出问题~
☆、第56章 天空 (二)
天边沉沉地拉开一条口子, 稀薄的白光一寸寸涌进来, 年画终于关了电视机,回到卧室床上去睡。
她不敢拉上窗帘, 怕自己睡得太久太沉, 错过了顾天北落地后的第一通电话。
心里不安稳,断断续续睡到下午一点多,年画拨了顾天北的电话,通了,但他没接。
她靠在床头等了十几分钟, 想了想,又拨了第二个过去,这次,他对方直接挂断。
年画终于沉不住气了。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正欲渐渐成型, 手机上进了一条短信,来自顾天北——现在在忙, 别担心, 稍后联系你。
他那边现在还是晚上, 他刚刚落地, 就已经在忙。年画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 删掉那一长串喋喋不休的问询,最后只回复一个:好, 你自己好好的。
到了晚上七点多,顾天北的电话终于进来了,年画正在洗澡, 手机放在外面洗脸池上,听到电话铃声,她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泡沫和满身的水,随手扯了浴巾胡乱裹上冲出来。
因为匆忙,说话时声音还在喘。
沉默一瞬的电流中,顾天北低声叫她,“年画。”
“嗯,我在。”她绷着一根弦,为他接下来任何方向、任何色彩的话语做好心理建设。
电话那端,男人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声色宠溺:“吃饭了吗?”
年画点着头答:“吃了,肚子都撑地鼓起来了。”说话间还作势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其实什么都没吃。
“好好吃饭,不要暴饮暴食。”顾天北像哄小孩似的,微叹了口气。
年画抓着他叹息的尾巴,脱口而出:“旧金山现在应该是凌晨,顾天北,你一夜没睡吗?”
“没,怎么会,”顾天北哑着嗓子,轻轻打了个哈欠:“睡到半夜突然想起忘记给你打电话,你不会怪我吧。”
他声线慵懒,透着淡淡的倦意,显然是大梦初醒混混沌沌的模样。
年画发梢不住地滴着水,滴到她背上,也落到地板上,头发粘粘糊糊的,浑身不舒服,她忽然失去了与他周旋试探的耐心,“姐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顾天北慢慢答,“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我回去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