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老宅时,海棠和杏雨便就认识,但海棠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身娇肉贵,杏雨只是跟着五小姐从京城来的,五小姐不得宠,她也连带着低人一等,又常和主子一起,被四太太焦氏整治。
有一回正是中秋节,府里的丫鬟们有一晚上的清闲,有的跟着老子娘回家团聚,还有的凑在一起打打小牌,海棠早就没了娘家,也不爱打牌,拿了月饼到园子里赏月,就看到杏雨独自在一棵树后抹眼泪,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五小姐病得不行了,她去求四太太再找大夫给五小姐看看,可四太太却推说大过节的找大夫不吉利,要过完节再说。
海棠心软,五小姐年纪还小,又没有爹娘照应,病成这样也没人心疼,她就领着杏雨偷偷去找府里的管事,讨了对牌,让杏雨拿着先前的大夫开的药方子到隔壁街上的铺子先抓药,给五小姐应付着,无论如何,先撑过这一晚上,明日再请大夫,四太太也说不出什么了。
“海棠姐姐,总算找到你了,平日里在春晖堂遇到你,都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呢。”
金老太太眼皮底下,别说杏雨不方便和海棠说话,海棠也同样不方便,再说那次大晚上破例拿对牌的事,原就是不能让人知道,海棠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多少有些面子,管事才拿对牌给她,却也是叮嘱了这事万不能传出去。是以从那以后,海棠见到杏雨也就是微微点头。
海棠看一眼那几个小丫头,见她们折了柳条探下身子正在逗鱼,便拉了杏雨走下石桥,到水边的太湖石上坐下,问道:“我来京城也有个把月了,一直没有问过你,在府里过得还好吗?”
杏雨心里一热,海棠平日里少言寡语,虽是二等丫鬟,但在老太太面前并不是最得宠的,这到柳玉儿府上听戏,也没让她跟着。
可海棠虽然看着不言不语,却是一副热心肠,杏雨自幼跟着玲珑,印像中除了五小姐,也没有什么人这样关心过她。
“五小姐待我很好,而且现在也不像刚回来时那么艰难了,比起在老宅时更是好了许多。”
是啊,金三老爷和宋秀珠都是要面子的人,总不能像焦氏那种乡下妇人一般没见识,把嫡小姐当丫鬟使唤,彻底不要脸面了。
海棠叹口气,拍拍杏雨的手,道:“那就好,我听说五小姐也订了亲事,日后你肯定是要随她嫁过去的,总也有个盼头。”
说到这里,杏雨便笑嘻嘻地问道:“我听人说香梨姐姐没有跟着一起来,是她指了亲事,年底就要嫁过去了,海棠姐姐你呢,是不是也快要嫁了?”
海棠已经十七岁,金家有些身份的丫鬟,主子若是对她不错,大多是十八|九岁便给找个人家嫁出去。
海棠红了脸,却连忙岔开话题,倒像是有些不能说的样子。
“小丫头,哪有这么多话啊,你说你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你找我何事?”
杏雨见她似有隐忧,可又是她自己的事,自己也不好多问,便道:“海棠姐姐,我是想问问,以往从江苏来的家生子,您知道还有哪个给西府做事的?”
海棠秀眉微皱,想了想,便道:“我似是那日听金禄嫂子说起,有个叫金升的,以前是老宅那边的庄子里的,后来三老爷在京城成家立业,老太太怕这边没有合用的人,就给三老爷拨过来十户人家,有些去了庄子里,有些就留在府里,只是这次我们来京城时,金禄嫂子说那些人都不在了,倒是那个金升,前阵和他儿子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说是就在京城的铺子里当管事,别人就没有再听说过了。”
杏雨眼睛一亮,忙问:“海棠姐姐,你再好好想想,那个叫金升的和他儿子,可有说是在哪间铺子里吗?到底是东府的铺子,还是咱们西府里的?”
海棠又想了想,才道:“好像金禄嫂子也没提到具体是哪家铺子,但肯定是西府的,不会是东府里的,因为金禄嫂子说过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反问道:“你打听这个干嘛?可是五小姐让你打听的吗?”
第九十三章 女扮男装
杏雨并不隐瞒,坦坦荡荡:“老太太终是要回江苏的,宋太太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五小姐虽说年纪小,可终归是三老爷的嫡女,这府里的家生子,能认得最好。”
海棠自幼就在金家,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身为二等丫鬟自是省的。见杏雨直白这是为五小姐打听,便知道接下来的不应再问了。
她低声道:“待到金禄嫂子回来,我替你再问问那金升是哪家铺子的吧。”
杏雨连声道谢,海棠却已站起身来,道:“你快回去吧,免得让人多讲。”
回跨院的路上,杏雨还在嘀咕,她总觉得海棠似有难言之隐,莫非是老太太给她定了婚事,而这婚事不满意?
玲珑已经给琳琅绣完了屏风,只等着让人绷了架子,便给琳琅送过去。杏雨回来时,见五小姐正和浣翠在描绣样。
她把从海棠那里听到的消息轻声说给玲珑,主仆二人正说着,就见喜儿从外面进来:“五小姐,三爷回来了,还陪着贵客一起来的,听风阁的香茗来请您过去呢。”
玲珑闻言秀眉蹙起,问道:“什么贵客要让我过去?”
喜儿抓抓头上的小抓髻:“婢子也不知道,香茗姐姐亲自来请您,还说那是富贵得不得了的贵客。”
香茗是自幼服侍三爷金子烽的,早已开脸,虽未明说,可她和另一个开脸的丫鬟清茶拿的都是通房的月例银子。金子烽在山东读书,金敏没让丫鬟们跟着,免的金子烽耽误功课,因此平素里香茗和清茶只是在听风阁里住着,鲜少在府里走动。
能让她来传话,自是金子烽觉得重要的事。
玲珑不悦,对喜儿道:“你把香茗姑娘请进来,我问问她。”
并非是喜儿没请香茗进来,而是香茗懒得进来。
以她现在的身份,等同于通房,这种跑腿的事早就不干了,又是来给不得势的五小姐传话,她打心眼里就不高兴,只想着说上一句就回去,喜儿却又跑出来请她进去。
香茗进来时便是挂着脸子的,玲珑就当没看到,不过就是个爬床丫头,我若是和你一般见识了,我就白活两世了。
“劳烦姑娘亲自跑一趟,我三哥那里来的是哪位贵客,为何要让我过去,若是外男,这自是不合规矩。”
听到五小姐这样说,话里话外就是透着不想去的调调,香茗有些不耐烦,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酸不酸甜不甜的道:“三爷今日才从庄子里来,和他一起的自然都是饱学之士,客人是谁,三爷是不会对婢子说的,但三爷却是让婢子来请五小姐过去,想来也不会是如五小姐所说的不合规矩。”
一旁的杏雨看向玲珑,玲珑给她使个眼色,她便问道:“香茗姐姐,那来的可是许家二爷?”
香茗道:“许家二爷在听风阁小住过,婢子自是识得的,这次来的这两位爷,婢子还是头回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