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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2016重修版)(79)

“来份皮蛋瘦肉粥吧,还有一杯咖啡。”符钦若说道。

“现在喝咖啡,待会儿睡不着觉的。”施诗磊刚说完,旁边有同事催促他动作麻利些。他连连应了两声,朝厨房喊要符钦若刚才点的东西。

才点完,他就朝符钦若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拿符钦若的粥和咖啡。

“真的喝咖啡呀?”施诗磊把食物放在托盘上,又拿了几张纸巾,放上砂糖和奶油。

符钦若点头:“等你下班。”

“我要六点才下班呢!”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瞥见有客人进门,忙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进门的是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外套上沾着些水珠,风尘仆仆的模样。

符钦若也回头看了一眼,拿过托盘,走到了旁边。

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店里没几个员工,只剩下施诗磊一个点餐员。他抬起手招呼青年过来点餐,看到眼前的收银台,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收符钦若钱,连忙用力拍了拍柜台:“哎,钦若哥哥……”

符钦若还站在一旁,闻言看着他,不可谓不惊讶。

这样一来弄得零星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施诗磊对客人尴尬地笑笑,转而对符钦若说:“你还没付钱呢。”

“我知道。”对此符钦若并不奇怪,他似乎正是因为这样才没走,“多少钱?”

他眨眨眼睛,把数目报给符钦若,眼见他掏出钱包,还是不禁撇了撇嘴巴。

给那位客人点完餐以后,施诗磊开始无所事事。他站在柜台后面,远远看着符钦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粥,想着他刚才说要等自己下班,进而想起他说他爸爸妈妈从国外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回来跟他商量的是什么事,该不会是让他出国吧?想到这个,施诗磊沉了沉气,打算出去打听个清楚,谁知同事已经走了出去,给符钦若收拾已经吃完的餐碗。

施诗磊泄气趴在柜台上打哈欠,正巧见到符钦若拿着咖啡看过来,便对他笑弯了眼睛。

仿佛条件反射一样,符钦若一看到他笑,就低下了眉眼去喝咖啡,连转头看窗外路灯的侧脸都牵出了过于平静的线条。

那位青年恐怕是最后的客人了。他过了午夜才走,店里再不剩其他客人,连厨师也换下工作服下班了。

晚上只有施诗磊一个人值班,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他马上从柜台后边溜出来,将店里其他的灯都关上节省电量,又把窗帘放下来。

“符钦若,你坐里边去吧。这儿的灯是连在一块的,你坐这里就不好关灯了。”施诗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外头收回地毯和提示板。

再回来时,符钦若已经依言换了个位置,坐在高脚凳上喝着咖啡发呆。

施诗磊把东西都收好来,又回去倒了两杯咖啡,经过摄像头前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兀自走到了符钦若对面坐下。

“嘿嘿,这个。”施诗磊把其中一杯推给符钦若,“请你喝。”

符钦若惊异地看着他:“没关系吗?”

他耸肩:“我今天没吃员工餐呢,没关系。——对了,钦若哥哥,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上个星期。”符钦若打开热咖啡的盖子,吹了吹气,水雾沾到了他的睫毛上。

施诗磊心中落了一截:“那你上星期就来杭州啦?”

他怔了怔,解释道:“不是,我今天才过来的。”

“哦。”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他也打开盖子,在咖啡表面上吹出波纹。

所有的灯都关了,只剩下他们头顶上的那一盏,施诗磊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时而看到橙黄的光亮落在符钦若白皙的脸上,光线也都聚敛在了他的眼睛里。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来施诗磊过得最心安的一个晚上了。

那些卖摄影器材换来的钱,被他分成了一份一份的,但其中的好些如今已经转手他人。这样的兼职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考虑的,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可还是不知不觉做了一段时间。

说不定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晚上。

“啊,你看这个。”施诗磊说完就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跑到柜台后边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又抓上几张已经作为废纸的货单走出来。

符钦若被他一阵忙碌弄得奇怪,转眼摆在眼前的已经是一支笔还有几张纸。

“这是?”他不明所以。

“这个秀丽笔,是上星期不知道哪位客人落下来的,过了很久都没人回来认领,应该是不要了。”施诗磊说完把笔盖拔下来,将柔软的笔尖落在废纸干净的背面,随意写了一句诗,末了撇撇嘴,“用不习惯。你写写看?”

符钦若歪过脑袋看他默下的诗,笑容先一步浮上了嘴边。

喜得君来慰我心,清欢何假酒频斟。——

符钦若把纸张摆正,接过他手中的笔,说道:“酒鬼。”

施诗磊对他吐了吐舌头,托着腮看他继续写,喃喃自语道:“其实有时还是挺直白的。”

“嗯。”符钦若一笔一划地写着字,问,“从前用过秀丽笔吗?”

他摇头,“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啊,这个‘莺’字好看呢。”施诗磊指着符钦若刚刚写下的字。

一开始没有估量好,几行下来,写到边上就显得挤了。可符钦若还是写得一丝不苟,后来说:“弯钩写不好。”

果不其然,他才说完,施诗磊就看到他写坏了。

施诗磊忍住笑,又重新拿过了秀丽笔,换了另一张纸,在思量过后还是写: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符钦若靠得很近,施诗磊每次写到句首,墨就落在了他的影子上。

不知是不是咖啡的缘故,在写最后一竖时,施诗磊的手有些发抖。但好在还是把一整首都写好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放下笔,把纸张拿起来对着光吹了吹,才想起这根本不是宣纸,便笑着将诗转过来,给符钦若看。

他拿过这首《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端看了片刻,久久没有说话。

施诗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漂亮的五官上发生的微小变化,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还有轻轻抿起的唇。不知怎么的,施诗磊拿过咖啡杯喝了一大口,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连忙把咖啡杯放下,说:“那个小孩不是我的,是她跟其他人生的孩子,现在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是真话。”

纸张突然一抖,符钦若诧异地看他,想了想,说:“我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施诗磊说:“因为你相信我,所以我要对你说真话。”

到底是不习惯熬夜,好在施诗磊事先在手机里下载了电影,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把电影看完,也就到了下半夜。

施诗磊把已经发烫的手机丢在桌上,转头看到符钦若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自己也趴到了桌面上。

片尾曲的法国民谣还在缓缓播放着,低缓如泉水的女声,犹如一首凄美的爱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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