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海和马小梅面面相觑,表示很无辜。
牟云笙好整以暇,蹲下来把那根黏在地板上的脏兮兮的头发捻起来,放回了米白色塑料餐桌上,说:“从头发的长度来看,剪平头的老板可以排除可能性,所以还有三种可能。先生,我觉得您就这么武断判定是这位厨师的头发,似乎有失公允。”
壮汉神色一凝,又迅速作势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
“如果先生您一定要维护自己作为消费者的合法权益,那么商家也有权利为自己辩驳。”牟云笙说话慢吞吞的,不需要很大的底气,平常得跟真的一样,“为了公平起见,我认为可以把这根头发送检,进行DNA测试。这应该是最最公平的,测试结果不会花言巧语。”
壮汉没想到连这种夸张得跟电视剧里的做法都能冒出来,干咳了一声:“这……”
“不过如果结果不是这间店的原因,那么作为商家,可以以诽谤的名义起诉您,名誉损失、精神损失,以及因为您引起的纠纷而减少客流量,进而引起的经济损失,商家都有权利向您索赔。”牟云笙看到壮汉脸都白了,微笑道,“先生,您认为是否需要打电话通知卫生监管部门来查检呢?”
“我……”壮汉咽了口唾液,喊了一声,“算了!当自己倒霉,晦气!”
“先生——”牟云笙喊住走出门去的壮汉。
壮汉骂骂咧咧地回头:“他妈的!干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瓶豆奶,先生您似乎还没有付账。”牟云笙看了一眼桌上那瓶还剩下一点儿的豆奶。
马小梅在一边看这场逆袭看得激动不已,闻言立即接话道:“是啊!豆奶钱还没给呢!两块五!”
壮汉的脸红成了猪肝色,气冲冲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钱,抽出两张一元和一张五角,因为气愤,手抖得有两张十元钱掉在了地上,连忙蹲下来捡。
他把钱甩在旁边的桌上,颤抖着手指向老板,骂道:“以后休想我再来吃!”
“好走不送~”马小梅走过来收钱,对着他的背影用清脆的声音欢送道。
刚才那场纠纷,客人差不多全走光了,剩下的也是站在外头围观,还有不少路人在看热闹,见到事情就这么解决的,个个都对这名青年议论纷纷。
吴大海看终于没事了,乐得个清静,更是对牟云笙心存感激,道:“先生,刚才可真谢谢你了。要是他真的打电话给卫生监督局,麻烦就大了。”
“你真的觉得他会打?”牟云笙好笑地问。
吴大海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也是个明白人,顿时一愣,心照不宣地笑道:“现在就是有这么些人,贪小便宜不要面子。——你吃完了吧?要不要豆奶,还是可乐?”
“不用了。”牟云笙挥挥手表示不用麻烦,“你们忙吧,不妨碍做生意。”
“好,好,以后常来啊,给你打折。”吴大海说着场面话,给俞浩使了个眼神,“谢谢你这位朋友了,你招呼一下。”说着,他走到柜台后面,热情招待来吃东西的客人去了。
俞浩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尽管也知道那个客人就是存心找茬的,但他刚才真的挺害怕老板下不了台阶,把他给炒了。他抓着自己的围裙,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谢谢你。”
牟云笙啧了一声,把他抓着围裙的手扯下来,纠正道:“别跟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
他怔了怔,唯有把手放进口袋里。
“我吃饱了,回去了。”牟云笙说着往外走。
俞浩连忙跟上去送他。
从牟云笙开车门到他上车系好安全带,俞浩又说了好几次感谢,说得牟云笙不胜其烦,坐在车里对他说道:“用不着谢我,你要谢就谢那位壮汉,感谢他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否则真的闹大了,整个诉讼程序都够你们折腾的。”
俞浩汗颜,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只接有钱人的案子?你的律师费是不是很贵?”否则怎么这么年轻就能开这种车?
“看所里的安排。”牟云笙耸耸肩膀,“但是如果我要接,也没人管我。没钱付总有别的东西可以给。”
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俞浩听着不太对,顿时脸红了,只能干笑。
牟云笙发动了引擎,对他说:“你的报告大后天出来,到时候自己去医院领吧。当时你应该也留了电话吧?”
俞浩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连忙点头,又想到昨天晚上他们发生的事,立刻急了,说话也结巴:“昨、昨晚,我、我们……你……呃,我……”
牟云笙起先没注意,看他反应这么奇怪,想了想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禁皱眉,道:“你不记得昨晚的事?”
“啊?当然记得啊。”俞浩脱口而出,心里觉得,这么快乐的事,怎么会忘记?
牟云笙胳膊搭在车窗上,探出半边身子,招手让他凑近过来,一点也不理会他的答案,淡淡地说:“第一,我用了套。第二,你没出血。第三,我完全是立即为你做了清理工作——你睡得可真是沉啊,一完事就没动静了,和尸体似的。”
俞浩的脸就这么红到了脖子上。
面对这种享受过后就恬不知耻的人,牟云笙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尤其看到他这副无辜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推,挥挥手,关上了窗玻璃。
拿到检验报告的那天,俞浩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一走出医院,他马上打电话告诉牟云笙自己并没有感染HIV,可电话拨过去时,他似乎很忙,应答的时候漫不经心,周围都是英语对话声,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俞浩站在大马路上茫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也要告诉闫稑一声,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话电波的缘故,俞浩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失真,可是温和中带着冷漠的语调足以证明就是本人无疑。
俞浩的心提起来,敛声屏气,说道:“那个……是我,俞浩。”
他在那头笑了,说:“我知道啊,你说。”
“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俞浩定了定神,“是阴性的。”
“是吗?那就好。”闫稑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说,“对了,你把你的银行账号发过来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闻言俞浩抓紧了手机,紧张道:“真的要借给我吗?”那天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不知道扯到什么话题,俞浩得知其实他们做科研的,生活过得未必很充裕。
“不借给你,你上哪儿要这么多钱?”闫稑似乎也很忙,没给他多说的机会,“把账号打过来吧。先这样,我正开会。”
俞浩一听居然打扰了他开会,连忙答应:“好、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挂断了电话,俞浩才领会闫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闫稑自己也承认了那不是一笔小钱。
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管他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