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浩本来想要敷衍过去,可既然马小梅已经抓到他跟闫稑他们说话的现行,他也不能说不认识了。
“很久以前认识其中两个……”说起往事,俞浩的声音低了一些,然后又提起气来,笑着回答,“不是模特啦!都是正经工作的人。”
“我想也是,模特肯定都穿得花枝招展的。”马小梅八卦之心越来越强大,“做什么工作的?介绍认识一下?”
锅炉旁温度很高,俞浩冒了汗。“呃……科学家,还有律师……”说到这里,俞浩惭愧地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闫稑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闫稑做着他永远不能理解的、只能笼统称之为“科学研究”的工作。
“科学家?!”听到这个只有小学生才会信誓旦旦拿来当做梦想的工作,马小梅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拉住俞浩的胳膊问,“哪一个?哪一个?”
俞浩极不情愿地冲着闫稑的背影一指,然后飞快地说:“我要炒粉了,你别老拉着我。”
那边的普通老百姓在扯淡,这边的社会精英则在吃老友粉的过程中陷入了奇怪的氛围当中。
单钰博正对着厨师的方位,已经几次发现那个煮面的厨师在偷看他们,又瞥见林珏脸上阴晴不定,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闫稑:“不会是老情人吧?”
正在喝汤的闫稑险些呛出来,他哭笑不得道:“什么啊?”
“是老友……”林珏挑起一根米粉,哂道,“不然怎么来吃老友粉呢?”
单钰博扶着额头,肩膀都笑得发抖。
闫稑无语,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林珏的手,用平和的声音说道:“我真不知道他在这里工作,而且不是你自己说要来吃粉吗?”
林珏眉尾一挑,挣开他的手,筷子一放,说:“我吃饱了。”
“那我收尾吧,不该浪费粮食。”闫稑几乎是纵容,把他那半碗粉端起来往自己碗里挑。
“啧。”林珏烦不胜烦,硬是把那半碗老友粉给夺了回来,白了他一眼,“渴着呢。”说着拿起汤匙喝起汤来。
这一茬算是就这么过了,四个人还是吃着米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距离上次他们几个人这么聚在一起,已经是很多年以前。要不是正巧母校校庆,他们作为有点儿成就的校友而收到了邀请函,也不会再次在家乡聚头。
回到家乡哪里有不吃当地特色米粉的道理?可惜他们读高中时出名的米粉店要么倒闭要么搬迁,经过打探之后,听说牟云笙家附近的这一家在网上点评分数颇高,所以过来了。
原本四个人中只有牟云笙一个人沉着脸没精神,见到了店里的主厨,索性连林珏也不高兴了。
谁愿意见到昔年的情敌呢?虽然林珏平心而论,自己也觉得那种情敌实在没有杀伤力。但想到闫稑这么一个干净的人,当年和俞浩混迹在各种肮脏不堪的地方,而且对他百般维护,林珏没理由不心存芥蒂。
可是闫稑毕竟是闫稑,温柔体贴是一面,不纵容无理取闹又是另一个原则。林珏是个男人,也懒得闹那种小媳妇脾气,略微表示了几分钟的不快以作提醒后,又心平气和了。
“吃不下了。”第二个表示吃不完三两米粉的人是牟云笙,说罢便兀自将剩下那几筷子米粉推到了单钰博面前,懒洋洋地说,“扫尾。”
单钰博拿汤匙的手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声,果真把那点儿剩下的米粉挑到自己碗里。
此举太自然,让闫稑和林珏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我看你啊,待会儿还是回去睡一觉吧,跟所里请个假。”单钰博一边吃着米粉,一边对牟云笙说。
牟云笙眼底是两抹浅浅的黑色,分明是熬过夜了,眼睛里也布满血丝,闻言冷冷哼了一声,说:“我倒是想请假呢。儿子的事解决了,老子的事还没着落,下午还要下乡。我就是个受罪的命!”
“‘受’命啊?”单钰博开玩笑。
“别招我啊,小心今晚我爬你房里。”牟云笙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推。
单钰博也不避开,开玩笑道:“爬呗,我给你留门。反正我家那位人在美国,天高皇帝远的。”
“那我可得拍照取证,发到北狮的官方联系邮箱里,看看他关老爷会不会从纽约扛着大刀回来切了你的命根子。”牟云笙说着,懒散地靠到了单钰博的手边。
“好啦。”单钰博伸手搂了搂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似的拍拍,“那是管制刀具,带不上飞机的。”
牟云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坐回来。
过了午后,店里的顾客本就不多,四人吃完了这顿简便的午餐,也不急着走,索性问服务生拿了四瓶豆奶,优哉游哉地坐在小店里聊起天来。
牟云笙看了好几次手表,怕错过时间,自己又不想动,等着别人催。
听说了他三更半夜被委托人的秘书夺命连环call叫起来,只为了去派出所保释委托人那个成天闹事的儿子,林珏忖度了片刻,忍不住说:“那孩子是不是有人格障碍?就是极端渴望被关注的怪癖型变态人格,想要借着闹事引起别人注意。”
“大概吧。”牟云笙说话近乎喟叹,“不就是父母离异吗?多大的事?我爸妈也离婚,我还不是好好的?闫稑也很正常不是?”
闫稑喝着豆奶,只是挑了一下眉。
“哎……”单钰博暧昧不明地打量牟云笙,“说不定那孩子是看上你了啊。”
“发什么神经?”他脱口骂他。
林珏却说:“也有这个可能。不然他怎么老整这种需要你出场的事?如果是为了引起家长的注意,没必要让自己进派出所吧?”
这问题不能想,一想牟云笙就头痛。他挥挥手,表示不愿意再谈。
七年,不对,应该是有八年没有见面了。
当年俞浩因为要协助闫稑完成一篇杂志书稿而认识,后来二人又断断续续有些联系,直到闫稑去美国读书,就再也没有音讯。
刚开始俞浩当然也有想念,但后来就自然而然放弃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尽管都是同志,但很明显不在同一个圈子。
更何况从他们认识那时起,闫稑身边就有一个非常好的男朋友。林珏是个勤勉而努力的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所以有能力、有担当,总之,他们才是同类,俞浩则是在边缘徘徊的人。
Jerry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只是在一次去那时俞浩打工的店里吃饭,随口说起:“对了,你还记得闫稑吗?就是那个为了写稿子,体验生活,跟你住了两天的那个中学生。我跟你说,他去美国了!”
到了深夜,那样的快餐连锁店通常没什么人。俞浩坐在Jerry对面,闻言呆了呆,反问:“不是说去北京读书吗?怎么要去国外了?”
“谁知道,我也是听‘Narcissus’的人说的。”Jerry指的是一家市里颇有名气的GAY吧,去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十分体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