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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5)+番外

俞浩模模糊糊中想,三十万对闫稑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或许,可以跟他借?如果是他,肯定问也不问就会给,甚至不需要俞浩付出任何代价。但是俞浩站在一片黑暗当中,望着被光环所包围着的年轻人,还有他身边站着的伴侣,觉得自己周遭的黑暗越发深刻,直到自己也要成为黑暗中的一部分。

他哭完以后做了一个决定,既然国春已经确诊,那么恐怕连卖身也已经来不及,怕是只能真的“卖身”了。

国春现在还没动手术,输液、输血、住院费却都统统需要用钱,俞浩那点儿可怜巴巴的存款怕是没两天就被医院给吞没了,更别提还没有着落的三十万。他得赶紧赚钱,而且是不投入成本的赚钱。

俞浩决定先卖血。

这念头他之前也有过,可毕竟是很危险的行为,对身体没有好处还容易感染艾滋,比起卖屁股,其实是下策。但是经过上回那一遭,俞浩知道自己连屁眼都卖不出个好价钱了。

俞浩没干过犯法的事,平时的生活几乎也都跟犯法的事沾不上边。不过他毕竟是在餐饮业工作的,店里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再加上他偶尔会去渔场,那里更是各种来路的人都有,所以他的消息可谓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就在上个月月底,他去黄金广场的浴室时,在桑拿室里遇见一个人,两人对上眼,就在独立房间里面做了。事前事后都是闲聊,俞浩得知那人住在某个城中村里,起了八层楼的房子,除了自家人住的,还租给附近大学的学生,每天除了打牌就是收房租,没什么事儿做。

他又说起了在另一个城中村里有一个卖血窝点的事,俞浩是那种事后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在桑拿室里出着神,居然也就记下来了。

那个城中村距离他住的地方不过就是两条街的距离,俞浩连公车都没搭,抄小路很快就到了,然后在那一幢幢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楼房之间寻找着那个卖血窝点。

那地方只有三层楼,跟周围的建筑比起来矮了一截,倒也不难找。

一楼是一个店面,售卖香烟和饮料,一个妇女坐在太师椅上绣十字绣,没精打采的模样,一见到俞浩走进来,立即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不客气地问:“你干什么?找谁?”

俞浩顿时懵住了,不晓得来这里是不是要有什么暗语,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说什么,脸也热了起来。

妇女打量他片刻,好像漫不经心似的,问:“来找薛太?”

薛太?俞浩不明所以,但仔细一想,“薛太”恐怕是血头之类的称呼,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是。”

她又审视了他一番,起身将十字绣放到一边,懒洋洋地说:“你上来吧。”

没有想到这么顺利,俞浩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到了二楼,他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二楼整层楼都是大通铺,地上摆着席子,人横七竖八地挤在里面,一个个无精打采。他们看到有人上来,连眼球的转动都显得特别茫然。

有人走过来跟妇女打招呼,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用金属一样冰冷的声音说:“新来的?”

“嗯。”俞浩就这么被转手给了这个拿本子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人字拖,篮球裤,深蓝色的T恤有些褪色了,后摆上的英文图案掉了一大块,只剩下两个隔得挺远的字母。

到了三楼,就是采血点了。还是一堆人不分男女坐在大通铺上,其中一些人身边就坐着抽血的人,一个个披着脏兮兮的白大褂。这里到处都是脏乎乎的被子和衣服,霉味和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令俞浩的胃里一阵翻腾。

“你什么血型?”拿着本子的男人说话了,是要做个登记。

俞浩连忙说:“O型。”

男人在本子上记着,抬眼瞥他,淡漠地说:“O型100毫升80块。”

“80?”俞浩一怔,脱口反问,“不是100吗?”

“现在O型血太多了,医院不缺。”他漫不经心地记着,“卖不卖?卖就在这里签个字。”

俞浩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卖、卖。”

房子里的空气特别浑浊,可俞浩还是强忍着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他蹲在一张席子旁边,看“医生”和“护士”们抽血,一旁有一个等得无聊的人看他面生,百无聊赖与他聊起来。

俞浩才知道原来他们当中有好些人是职业卖血的,一天可以抽三次,吃了硫酸亚铁和肝铁片,别说400毫升,就是1200毫升抽出来也没问题。俞浩听了又惊讶又惊喜,忙问去哪里买那两种药,那人指指那个做登记的男人,说:“问他要,他卖。”

终于轮到了俞浩,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披着一件发黑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空血袋,看着还真跟医院里的一样。他把采血针和持针器之类的东西随意地放在一张板凳上,一张叠起来的毛巾也放在旁边,让俞浩把手放到毛巾上。

俞浩瘦,常干活,手臂上的血脉都很清楚,简单的消毒过后针就这么扎进来了,很快,血液顺着导管流出来,真空血袋开始慢慢膨胀。可能血还是少,男人拍了拍俞浩的手臂。

“拳头不用握着。”他说道。

俞浩怔了一下,松开了拳头。

过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俞浩这回只卖400毫升,对健康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400毫升还没抽完,底下就传来了一阵纷乱声。

那些喝令声似曾相识,俞浩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没能反应,“医生”就先把那个针头抽出来,骂了一声往房间的角落里跑。

俞浩看着还在冒血的针口回不过神来,随着那一阵脚步声,他立即被一个孔武有力的警察给提了起来。

第一次打算去卖身,未遂被抓。第二次打算卖血,血都没抽完就被带回了派出所。

这个派出所倒是比之前那个要破旧一些,毕竟是在老城区里面的。俞浩跟其他人一起被关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因为已经有过前科,他抱着头在角落里缩着。

那个针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不流血了,一个红色的点留在那里,在惨白的皮肤上特别突兀。

不知道这回又被关了多久,或许是因为失血,蹲在地上的俞浩渐渐变得昏昏沉沉。直到被人推醒,他才抬起头,觉得浑身酸痛。

他被一个警察叫起来,带到一个只开了一扇气窗的房间里,被指挥着坐在一个凳子上。

这是要做笔录了,俞浩跟之前一样,诚实地回答警察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毕竟是有过前科的,他不敢有半点作假。

警察也很喜欢合作的人,俞浩依稀听到问讯的警察跟同事窃窃私语,说这个记名以后就能放了。

俞浩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做个良民待遇总不会差。

警察问完话,合上本子,外头突然有人开门进来,说这群人暂时得先留着,市里电视台的记者要过来拍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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