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图想了想,又继续说,“所以其实不是什么命运把你带到我面前的,而是我一开始,就是在走向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南湖大桥下面的流水声。
哗啦啦的人工瀑布被霓虹灯照亮,水帘闪烁着四溢的迷幻色彩。苏潼看到李嘉图背对着这些光,久久没有作答。过了一会儿,他微笑,说,“所以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路上了。”
李嘉图眨了眨眼睛,笑着肯定点头。
早就过了立秋时节,夏天的余韵却没有散去。湖边随处可见趁着夜色锻炼身体的人,还有不少沿着湖岸散步的老人家。水帘是一张城市的名片,每天都会有一些摄影爱好者来到这个地方取景。
他们站在栏杆旁边,看那些架着相机等着取景拍摄的摄影师,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找寻泛舟湖上的游人来。
苏潼穿着他第一次到班上上课时,穿的那件浅色格子衬衫。桥边的流水声,让李嘉图想起了那个下了大暴雨的下午。那个下午,简直可以说是风云变色。可在雨势渐小以后,苏潼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犯花痴?”在被李嘉图看了很久以后,苏潼斜过眼睛瞥了他一眼。
李嘉图扑哧一笑,问,“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苏潼反问。
李嘉图回想了一下,“是‘你好’。”说完忍俊不禁,“好有礼貌。”
“不是‘你好’,是‘不好意思’。因为那时我俩差点撞一块儿了。”苏潼纠正说,“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当时你跟我打招呼,叫‘老师好’。你是第一个叫我老师的人。”
李嘉图讶然张了张嘴巴。
“你手机响了。”苏潼转身靠到了栏杆上,对他抬了抬下巴。
李嘉图一愣,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便接起来,“喂?妈。”他顿了顿,先问,“爸他怎么样了?”
“正要和你说呢。我刚刚把你的被子抱出来,就看到他自己爬回床上去了。”妈妈说起来,好气又好笑,“吐过之后,现在好多了,吃了药了。”
闻言李嘉图终于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等你有机会,跟他说一下,不要再喝成这样了。哎哟,我真是受不了他……”妈妈无奈地说。
李嘉图看了不明不白的苏潼一眼,笑着说,“好。”
半晌,妈妈又说,“不过,你别和他说这次的事啊,不然他得说我的。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这话好像李嘉图也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过。闻言,他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真是不知道犯了什么抽,突然喝成这样……”妈妈絮絮叨叨着,又很快像刹车一样停下来,说,“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挂了。”
李嘉图猝不及防,一时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好说,“好。”
等挂断了电话,苏潼才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李嘉图猜想,自己应该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放纵自己,喝成那个样子。面对苏潼的不解,他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苏潼便也不追问了。
远处是一幢幢灯光灿烂的高楼,桥上也是车水马龙。郁郁葱葱的树木把湖边的道路都包围起来,显得光更绚烂也更遥远。
天上没有星星,城市上空都是虚造出来的光明,暗红色的色泽,连云彩都不清晰。
李嘉图呼吸着湖边略显潮湿的空气,心渐渐平静下来。
苏潼没有说话,同样望着湖面发呆,笼罩在水帘上的那层薄薄的水汽像是透明的纱,无声无息。
“苏潼。”李嘉图望着那层水汽,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身边的苏潼。
他应了一声,“嗯?”
李嘉图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笑得很淡,转头看着他,把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柔一万倍。”
苏潼恐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惊诧地看了看他,良久,错愕就换做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像那层水汽。
第93章 微博特供番外
门外突然卷进了一团冷风,吹得木门砰的一声打开,吓了门内的人一大跳。客户回过神,对李嘉图和他的同事讪讪一笑,说:“早听说夜里有暴风雪,没想到下午就降温了。”
暴风雪?李嘉图和同事面面相觑,分明在来前都未听说这则消息。得知这个信息,李嘉图不禁皱眉,暗自担忧回程的列车是否会因风雪而停运。
“外部我想大体上还原原本的样貌,但能和周围的建筑群有所区分,就是既不会突兀,又能有自己的特点。”在可称为四面漏风的旧屋内,客户向两位设计师阐明自己的要求,“这里原来是三棵芭蕉树装饰成的屏风,也被大火烧了。修复时,我想做一个像棂星门一样的建筑,材料选用我从别处收集到的宋代石料,工艺也仿成宋朝的样式。这个得请李老师花点心思,把把关,呵呵。”
李嘉图正打算蹲下来好好地看一看石墩上的刻字,闻言望向客户,淡淡地笑了一笑。客户搓了搓双手,将被大火烧过的破败庭院和旧屋环视了一番,吐了口气,客气地对李嘉图的同事说:“梁老师,这边请,我向您说说我在室内设计上的想法。”
一场大火,烧掉了两位屋主的老房子,两座皆是晚清时候的老屋,稍大的一间原本有一个小庭院。现在这位客户把这两块地拿到了手,要把它们合二为一,改造成一处宜商宜居的茶室。李嘉图的公司在接到这个单时,正在赶做一个和市政合作的项目,但听说内容以后,他仍亲自和同事一道过来了。
他捡起地上一根断木,往原本种植了芭蕉的石坑里刨了刨,除了闻到焦土味以外,仔细分辨,果真见到了芭蕉树的根茎。他愣了愣。
风又刮起来了,把旧屋二楼的一扇破窗吹得咿呀作响,窗户仿佛随时会被吹落,李嘉图丢掉手中的断木,却感觉无名指的指根上多了一些不适。他迎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什么也没能看到,但摸在皮肤上却有刺痛感。看来是木头上的刺不经意间留在了皮肤里,李嘉图摘掉无名指上的戒指放进口袋,费劲地挤压引发刺痛的伤口处,但除了让伤处透出殷红外,一无所获,刺痛感仍留在原处。他重新戴上了戒指。
苏潼:听说暴雪,很多晚上的列车要停运了。你今晚还能回家吗?
李嘉图读着苏潼发来的信息,发愁地皱眉。他埋头查询自己预定的那趟列车信息,目前还没有停运的消息,但他对结果不能保证。李嘉图回复:要是没有列车,我乘班车。一定会回去,你买好汤圆。
“看来真是要下雪,这才几点,天就暗成这样了。”客户和同事一同从破旧的旧屋走出来,一阵感慨,又将矛头瞄准了李嘉图,开始向他提出自己更详细的要求。
那枚藏在无名指指根处的细细的刺,始终隐隐约约地提醒着李嘉图要赶快回家。苏潼不知又给他发了什么信息,碍于正在与客户交流,李嘉图一直没能取出手机查看。等到他和同事分别把客户的要求再次向客户确认了一遍,确认彼此没有沟通理解上的误解,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