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笑着签了快递单,客气地问:“您要不要拿一些去吃?”
“哎,不不不。”快递员连连摆手,又风火火地冒着烈日离开了。
留下苏潼一人在楼下对着两箱荔枝无可奈何,他站了片刻,还是决定一鼓作气全搬回家里。
纸箱打开以后,荔枝独有的清香便冒了出来,闻之精神一振。苏潼坐在沙发上想了想,照着刘蓓所说的,把一束束荔枝分出来,预备分别送给自己和李嘉图的朋友们。
李嘉图正和曾雅汝等人商谈创立设计事务所的事宜,突然收到了苏潼发来的图片和信息,不由得愣了愣。没想到爸爸妈妈又给他们寄水果了,李嘉图看到苏潼说,要把其中一些送给他的同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李嘉图?”曾雅汝提醒道。
他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其他人,说:“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只需要出设计?”
曾雅汝和她的男友对视了一眼,肯定地点头,道:“现在我们的这个机会,最需要的还是设计。我们起步的规模比较小,注册资金不是问题。”
“但这只是一个改造项目,或许不能充分地体现你的才能。毕竟这才刚要起步,要竞标更大的工程不太可能。”赖城春惭愧地笑道,“我和雅汝都属于有才能没天赋的类型,到时候给你打打下手吧。”
李嘉图忙不迭地说:“千万别这么说,你们都是很厉害的前辈,这样说反而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话虽这么说,但得知自己终于能够有一个自由的平台施展才华,李嘉图的内心深处还是感到渴望和雀跃。他不知道,这是否还是因为他着急了。
曾雅汝试探着问:“那么你是答应了?”
李嘉图思忖片刻,问:“事务所成立以后,暂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恐怕是的。”曾雅汝腼腆地笑了笑。
赖城春接话道:“嘉图,不如这样——你把这个改造资料拿回去看一看可能性。因为我们跟这位业主接洽时,发现她的构想非常虚,好像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所以没正式签。你研究研究,我们再谈下一步。下周我和雅汝验资完成以后,就把剩下的手续办了。”
“好。不过既然决定要一起创业,钱该出多少我还是要出一份的。”李嘉图已经下定了决心,在接过资料以后说,“事务经营这些我很生疏,但我会努力把分内的事情做好。”
闻言,赖城春和曾雅汝满是感慨地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放下心来。赖城春感激地说:“嘉图,谢谢你。”
他连忙摇头,说:“是我该谢谢你们。对了,我父母从老家寄了点荔枝过来,晚上我让同城给你们送过去,很新鲜。”
“别客气,你和苏潼吃吧。这么大老远寄过来的。”曾雅汝谢绝道。
李嘉图坚持说:“是你们别跟我客气,如果不是你们看得起我,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三十岁以前当老板。”
他们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不像刚才那样生疏了。中午,三人一同在一家咖啡厅里吃了简餐,又利用下午的时间具体讨论了事务所办公地点的选址以及定名。因为商定法人代表是曾雅汝,而注册资金又是他们二人负担了大部分,他们决定把事务所定名为“雅儒”。
有李嘉图在场,关于事务所的未来他们说的更多的依然是设计理念。一夕之间,李嘉图从一个失业游民变成了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总监,蜕变得近乎虚幻。
然而他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清楚地看到一个充满了光亮的未来,仿佛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哪怕知道未来会有风浪颠簸,但他仍义无反顾地被这片宽阔所吸引。
该什么时候才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潼?李嘉图在心底告诉自己,或许还是需要再等一等,至少等到一切初见雏形。可是,他却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渴望能够得到苏潼的鼓励。
他会不会为自己冲动的辞职而生气?又会不会为一周以来自己对他的无可奉告而愤慨?
李嘉图听到电梯的开门声,走到家门口,下午工作时的积极感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巨大的压力和内疚。
他才掏出家门钥匙,却见门从里面打开了。李嘉图惊讶地往外退了一些,见到苏潼迎面走出来。
“咦?回来了。”苏潼手里提着要下楼处理的垃圾,意外地笑道。
李嘉图接过那袋垃圾,说:“我拿下楼丢吧。”
苏潼一想正好,便点点头:“饭煮好了,你上来就能吃。”
再回到家中,饭厅里已满是饭菜的香味,李嘉图洗手后落座,看到桌面上有苏潼用新鲜荔枝做的荔枝烩虾仁,指着说:“这个给爸爸妈妈拍张照发过去吧?”
“好。”苏潼双手背在身后解围裙,可不知怎么的,却打了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李嘉图看他回头瞄了好几次,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解围裙。苏潼赧然地笑了笑,趁着他低头解带子,自己则打开手机里的相机给菜肴拍照。
“哎!”苏潼才把照片发出去,突然感到腰上被束紧了,低头一看果真是李嘉图把围裙的带子收紧,勒住了他的腰,“干什么?”
“没事,你好像又瘦了。”李嘉图玩闹结束,还是乖乖地把围裙解下来,放在一旁。
苏潼看出他心情不错,猜想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遂放心了一些。于是他没有因此责怪李嘉图,落座后端起饭碗,说:“吃饭吧。”
“我要坐你旁边。”李嘉图说着,把原本摆在餐桌对面的椅子搬过来,挨坐在苏潼的近旁。
苏潼奇怪地看了看他,夹起一片荔枝往他嘴里放,自己则扒了两口米饭,问:“遇到好事了?”
李嘉图努了努嘴巴,说:“我哪天没遇到好事?”
苏潼斜睨着他,扑哧笑道:“能说。”
“也能做。”李嘉图把荔枝和虾仁同时夹起来,放进苏潼的碗里。
苏潼微微愣了愣,才把头转过来,李嘉图便把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嘴唇上。他眉头一皱,放下端碗的手想要把李嘉图推开,可手才抬起来,就被李嘉图拉住了。
这个吻来得莫名其妙,结束以后,苏潼仍皱着眉头,心头也没来由地紧张。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李嘉图,等他说话。
“我换了一份工作。”李嘉图终于说。
苏潼没想到李嘉图这段时间隐瞒的竟然是这种事,意外得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李嘉图沉吟片刻,终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苏潼。
苏潼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着,起先为他遇到的糟心事而气恼、无奈,而后又为他这周以来的行踪而心疼。偏偏这一周来,李嘉图宁可选择一个人承受这些压力,在外游荡,也不肯和他说一说。
他想起李嘉图少时在学校里的遭遇,心底感慨万千。那时的自己起码还有能力为李嘉图排除万难,所以彼时就算二人起了争执,苏潼也可以口口声声地说为他好。而现在哪怕他想要追究李嘉图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自己,却想不到即便他告诉了自己,自己又能为李嘉图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