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生什么气？”
夏明晗瘪着嘴，自己笑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还是很爱我妈妈的。”他忽然生出些感慨，“导演，你说为什么圈子里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万事通，什么都了解，什么真相他都知道？然后还要把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
叶非认真地回答了他：“你要知道在这里工作的人都靠吸取别人的关注为养分，不说话，不爆料，等于扼杀他们的生命。”
“那你是这样的吗？你需要别人的关注吗？时时刻刻？”夏明晗迫切地追问着。
“我当然需要别人的关注，不然我为什么当明星？”
“不是因为想当演员吗？”
“表演的欲望不也是求得关注的一种表现形式吗？”叶非说。
“那你为什么转行做导演？”
“我的倾诉欲忽然高过了我的表演欲。”叶非微笑。他的微笑还是那么完美，任何角度、任何光线下都找不到一丝瑕疵。他生来就能博得许多关注。
夏明晗瘫坐在椅子上，高呼：“那完了！我看我是当不成演员也做不成导演了，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就只有性欲最强！”
叶非笑了，夏明晗仰起脖子看他，叶非搓搓手，迎上他的视线，道：“偶尔性欲强一点也不赖啊。”
“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夏明晗瞪着眼睛，“我以为所有偶像都会禁欲到变成性冷淡。”
“我要是性冷淡那那天晚上我和你去酒店干什么？”叶非直白地说。夏明晗耳朵有些烫了，扭头摸摸耳垂，道：“我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谈性，你还这样看着我，你还是叶非，我好害羞。”
他转而又道：“我和你上床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会不会说我潜规则上位？”
“那我一定专心力捧你，接下来再有电影还是找你当主角，要是有剧组找我，我做男一，你一定是男二。”叶非笑着说这些，夏明晗听了也笑，两人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正说得高兴，外头有人敲门，是小宣的声音：“非哥，那个，豪哥让我来问一声，几点开工啊？”
叶非看了看手表：“再休息会儿吧。”
小宣应了声，又问：“宋海让我问你，是不是和夏明晗在改剧本？”
他话音才落，宋海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他道：“我是让你问他们俩在里面要待到什么时候才出来！”
夏明晗站了起来，叶非却对他比个坐下的手势，夏明晗指指门口，道：“不然让宋海进来吧。”
叶非皱起眉，道：“他好烦。”
他说得很小声，那烦恼的表情也一下就消失了，人又是和蔼可亲的了，夏明晗着实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叶非露出那样的表情，说那样的话。他仿佛是不会讨厌任何一个人，对任何一个人都春风般温暖的。
夏明晗重新坐下，叶非道：“你让宋海去练贝斯。”
等了阵，叶非背对着门，问：“宋海走了吗？”
小宣道：“走了。”
叶非说：“帮我订家烤肉店，约惠姐晚上吃饭。”他瞥瞥夏明晗，“你也一起吧，是不是很久没见到惠姐了？”
“是有阵子没见到了，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叶非说：“你和她来往也没什么坏处。”
夏明晗眼睛一闪，摸着下巴怪笑起来。他在叶非面前竖起三根手指，道：“一呢，你会提携我上位；二呢，你不会干涉我和别人来往、交往；三呢，你是叶非。”
叶非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神像极了捕猎者。夏明晗一摆手，表情愈发古怪：“算了啦，趁我们老板不在背着他乱搞，被他知道他一定掐死我。”
“你们老板管过你？”
夏明晗耸肩摊手，歪了歪脑袋。叶非道：“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会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哦，那我们一样。”
夏明晗比了个四的手势，挥了挥。他问叶非：“你遇到过最难搞的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他望住叶非，似笑非笑，“我觉得你应该不在意男女的吧？”
叶非也耸肩摊手，歪脑袋。夏明晗抚掌大笑：“最难搞的，你做到第几步他才投降？你会每天送花吗，还是会去见他的家人朋友？还是把他拉进自己的生活圈子？”
两人互相对视着，叶非反问他：“曾晓文要是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这一次好像很真，毕竟我从没看过他拿订婚炒作新闻，美莎是第一个。”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缘分到头散就散了呗，没什么大不了，走到哪里不是活着。”夏明晗笑意明显，“你不就对我很有兴趣吗？还是我一和曾晓文毫无瓜葛，你就对我失去兴趣？”
叶非提议：“不如签到我们公司来，做演员出道。”
夏明晗道：“我和华星的合约好像签了很久，违约金要付很多哦。”他在自己身上一比画，“而且，我的形象，父母应该不会开心自己的孩子崇拜喜欢我这种人吧？”
“那就组个乐队吧。”叶非说，“你唱Band的感觉很不错啊。”
夏明晗回绝得很果断：“我唱歌真不行，这次是赶鸭子上架。”
“你不讨厌唱歌吧？”叶非问道。
他还道：“你也很喜欢唱歌吧？那为什么不继续唱？”
夏明晗又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吃得怪香的，花生衣乱飞，叶非起身用电脑播了张光碟。
音乐响起时，夏明晗为之一震，他继续吃花生米，吃得不停打嗝。
叶非把音量调小了些，摇滚乐太过激烈，光碟音质粗粝，仿佛未经打磨的现场演出。
叶非说：“齐林给我的碟，说是以前你们乐队的Demo和一些Live合集，音质不是很好。”
光碟里夏明晗的声音比现在还要沙哑，大约是唱了太多场，把嗓子唱坏了，可他还卖力演出，似乎乐在其中，停不下来，唱到喑哑都无所谓，只要有音乐他就能继续。只要一点音乐。
叶非道：“你写的歌我看了，也听了，在这张碟里面就有，还不赖，听齐林说以前你们在地下音乐圈算小有名气，曲子多数是你们的贝斯手写的，几乎所有歌词都是你一人包办。我觉得，这一次你唱歌，应该不能说是赶鸭子上架吧？”
夏明晗的眼睛低低垂着，花生米吃完了，水也喝完了，他捂着嘴打嗝，眉头紧蹙，道：“出了车祸。”
“车祸？”
夏明晗抬起头，他看着叶非的笔记本电脑。音乐播放器跳到了下一首歌。
一首叫《恶劣人生》的歌。
夏明晗笑了：“以前也有厂牌想签我们，都被我搞黄了。后来一次去外地演出的时候，我们在车上讨论这件事，签约的事，未来的事，我们的鼓手……他叫老猫，他父母希望他能考公务员，还有我们的吉他手，Tim……”
叶非小声插了句嘴：“Tim……”
夏明晗继续道：“Tim他父母也希望他回去他们公司里做事、继承家业吧，我们的贝斯手，他叫，”夏明晗擦脸，他出汗了，手腕在发抖，“他叫阿觉，他……我们，他们，我和他们因为签约的事情吵了起来，没有看到对面的车，我们逆向了，车翻了，掉到了湖里，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