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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修改版)(52)+番外

下午碧蓝的海如今已换上浓黑的妆,望不到尽头,似黑洞,一次又一次向岸上扑击,每一下都吃掉些沙,吃掉些脚印,甚至连人都想吃掉。

那些沙和脚印,甚至那些人,都被带到了哪里去,谁都不知道。

“我唱歌给你听吧。”夏明晗吐出口青烟,对着空气笑笑,“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啊。”

“那就唱你最喜欢的吧,好恶劣的一首歌。”

《恶劣人生》。

夏明晗起了个调,唱了没几句就只是在轻哼了,这首歌词曲都是阿觉包办,他已记不清歌词。

其实《恶劣人生》的曲子很早就完成了,只是填词费了阿觉许多功夫,在车祸发生前一周才完成,原本计划在那场演出后制作成单曲在线上发布。只是造化弄人,一段恶劣人生再无人知晓。

濒死时的记忆似乎最为顽固,车子倾翻入水前的那一刻,夏明晗恰巧在练习这首歌,它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在医院里休养的那两个多月他想起歌,想起音乐,第一反应就是把它唱出来。护士给他换点滴时他唱,吃药之前也要来上两句,曾晓文去看他时他也拽着他没完没了地唱给他听。

曾晓文评价过这首歌。

好难听。他说。

曾晓文还评价过夏明晗在心理医生面前的表现。

装模作样。他说。

心理医生是曾晓文找的,姓李,总是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很像电影里的人。夏明晗住院时,李医生每周都来医院看他,夏明晗出院后,曾晓文每周都开车送他去李医生的办公室,大半年疗程下来,他再也记不起怎么唱那首歌了。

夏明晗一拍脑门:“都怪李医生啊,我本来记得歌词的,都是他啦。”

他害他忘记了那些词,不怎么快乐的歌词,曲子也很抑郁,阿觉用木吉他自弹自唱过一次,是个愁闷的爱情故事,高歌无望的爱。一个恶劣的人小心翼翼地活着。

夏明晗停了会儿,又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一番才继续唱下去,最后那句歌词似乎是夹杂了英文,反正夏明晗是想不起来了,连哼带唱草草了事。夏明晗数了数剩下的烟,把烟盒和打火机抓在手里,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俯身吻了吻那石头粗糙的表面。

“再见。”他闭上眼睛说。

沙滩上的渔民逐渐聚拢,似乎是在分享彼此的收获,他们的喜悦盖过了涛声。夏明晗转过身,朝着身后挥挥手:“不要太想我!我走啦!再见!”

风大了些,夏明晗欢呼着一蹦三尺高,跑开了。

海岛上的戏拍了整整十五天才算圆满结束,何馨惠来了两天便离开了,阿宝却一直留着,每天都有些零散的戏份。

夏明晗落水的那场戏来回演了五天,从白天拍到黑夜,终于让叶非点头,可把夏明晗累得够呛,每天除了上戏就是在套房里补眠。曾晓文也没走,夏明晗有戏时他就在边上看,等他下了戏,他送他回去,两人偶尔一起吃个饭。夏明晗从没干过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有时吃着吃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遇到这样的情形,曾晓文就把Summer叫来,送夏明晗上楼。他没和夏明晗再发生过更亲密的肉体关系,剧组里倒是流传起了曾晓文和阿宝之间的风言风语,有人说有天晚上看到这个美少女从曾晓文的房间里出来了,还有人说曾晓文以私人名义投资了《昼夜》一笔巨款,叶非还给阿宝加戏了,戏份直逼女主角蔡仪。

夏明晗听了就着急了:“不对啊!女主角不是我吗?”

Summer被他气笑了:“好吧好吧,你说是你就是你吧。”她思索了会儿,和夏明晗说,“你最近……”

夏明晗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和老板竞争,我怎么竞争得过,算了,我放弃。”

Summer一摆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还要再解释,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撇下夏明晗,道,“算了,我操心你们干吗啊,他受得了你,你受得了他,你们都乐得自在,关我什么事呢!”

夏明晗没听明白,Summer走远了,他还问宋海:“她说什么呢,她生哪门子气啊?我刚才不演得挺好的吗?一条就过了啊,宋海,我们再对对词。”

自从那次见了曾晓武,宋海和夏明晗的关系突飞猛进,戏里戏外格外亲热,有戏时对词,没戏时就坐在一起说话,天南地北,唾沫乱飞。宋海闲时还教夏明晗冲浪,夏明晗没被晒黑,他自己倒黑了许多。宋海听了夏明晗的话,斜了下眼睛,道:“她的意思是你们破锅配烂盖,她犯不着瞎操心。”

“你都哪里学的这些话,你们ABC中文文化素养都这么高啊?”夏明晗抢了宋海怀里的半包零食,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吃完就笑。宋海受不了了,来了句:“疯的。”

剧组在岛上的最后一天,有人发起聚餐活动,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去了岛上最高级的海鲜酒家。酒席上叶非一如既往对夏明晗特别照顾,安排座位时特意给他留了个自己身边的座。剧组的饭局,曾晓文没出面,酒过三巡,大家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话也说得开了。有人口无遮拦开夏明晗和曾晓文的玩笑,夏明晗都一一收下,其中还牵连到了阿宝,阿宝脸皮薄,吃到一半就和助理走了。

宋海坐在夏明晗另一边,拉了拉他,和他耳语:“我知道曾晓文看上你哪里了,确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品质。”

夏明晗问:“哪一点?”

“脸皮够厚,堪比城墙。”

夏明晗和宋海同时大笑,叶非看着他们,问道:“什么这么好笑?”

夏明晗推了把宋海:“讲笑话呢,导演你让宋海也给你讲一个,他特别能说笑话。”

叶非顺顺当当接下来说“好”,宋海也大方,随口就扯了个冷笑话。夏明晗坐在两人中间不太自在了,忙按着额头叠声说醉了醉了:“不行了,得回去了,不然明天坐飞机我得吐了。”

那边厢,严棋和穆子明也要走,他们这一退席,酒桌上的人跟着走了大半。

夏明晗确实是喝得有些多了,严棋和穆子明一人一边把他架回了房间,穆子明要走,夏明晗酒劲上头,拉住了他唠叨个没完。他道:“你好好演!我看好你!穆子明!你比宋海看上去出息多了!宋海没用!太没用了他!干不了大事!你看你的名字啊,就比他有明星相!他这什么破名字,宋海,宋海,扔人堆里别人都不要啊这个名字!全中国不知道多少个同名同姓的!啊,我和你说啊,啊,还有严棋啊……欸,严棋人呢?”

严棋早就溜之大吉跑去隔壁他助理那屋了。房间里就剩下眼睛通红、大着舌头的夏明晗和不知该如何是好、急红了脸的穆子明了。

夏明晗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穆子明,松开了他:“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穆子明道:“我给你泡杯茶?”

夏明晗想站起来:“我自己来就行。”谁知脚一软,他摔在了地上,穆子明赶忙去扶他,夏明晗随遇而安,直接坐在了地上狂笑。穆子明抓耳挠腮,俯身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说起来,你最近见到曾晓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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