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博在吧台旁边坐了不到两分钟,立刻有一个画着浓妆的长发男子靠过来搭讪,说话间自顾自地用手抚摸单钰博的胳膊,笑盈盈地问他是不是一个人,要不要请他喝一杯。
“谢谢。”他从调酒师那里拿到单钰博请的酒,靠在吧台上问,“怎么不去跳舞?”
他耸肩:“今天太累了,没什么兴趣。”
“今天第一次来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他歪着脑袋打量单钰博,眼妆在变幻的光影里显得十分妩媚多情。
单钰博再想往舞池里寻找自己的室友,发现他已经和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男人忘情地吻在一起。那两人互相抚摸对方身体的动作看得单钰博背上冒冷汗。看的时间长了,他有些坐不定。
长发男人又问:“我叫Ben,你呢?”
单钰博垂眸看着Ben涂了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摸向自己的膝盖内侧,嘴角渐渐地勾起了深谙情迷的微笑:“Clive.”
Ben的手往前伸,望着他,缓缓道:“我猜,你是从曼哈顿来的?”
“不,我从北京漂洋过海而来。”他笑着说。
Ben惊讶无比地眨了眨刷了浓浓睫毛膏的假睫毛:“你骗人,北京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帅的男人?”
单钰博遇到了比自己还能说花言巧语的人,忍不住笑出声,他收回腿,转身面对了吧台。
Ben应该早就到酒吧来了,此时说话已经模糊不清。他打了个酒嗝,用那双仿佛蒙了一层迷雾的眼睛望着单钰博,问:“那你来美国干什么呢?”
“来看你呀。”单钰博笑着喝酒。
Ben眨巴两下眼,手往他肩上一拍:“真是讨厌!”
这一拍险些让单钰博没吞进去的酒喷出来,反倒因而笑得更开心了。
在那令人迷醉的蓝调音乐结束以后,DJ选出来的音乐变得轻松活泼了许多。酒吧里的灯光被打亮,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挂着灿烂的光。
单钰博喝完酒,回头发现Javier的朋友在舞池里面跳得开心,正朝自己这边挥手。
他把酒钱结上,问Ben:“去不去跳舞?”
“怎么不去?”他说着,从椅子上滑下来,拉着单钰博的手往舞池里面跑去。
第45章
醒来的时候,脑壳是疼的,单钰博扶着发痛的头,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找东西吃。不料才走出房间,胃里起了反应,他连忙冲向浴室打开马桶盖,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强烈地呕吐起来。
吐了个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等单钰博缓过劲儿来,连呼吸都是胃酸的气味。他擦掉嘴边的污秽,隐约闻到指尖残留的大麻气味,零碎的记忆一点点地回到了脑海里。他咒骂了一声,按下冲水开关,扶着马桶爬起来。一开始没站稳,他再度滑倒在地上。
家里没有人。单钰博不确定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Javier有没有一起。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以后他需要去一趟老师办公室。
利用这段时间,单钰博洗了个澡,用牛奶泡了一大碗玉米片吃。先前去影碟租赁商店租的DVD果然没有带回来,单钰博寻思着是不是还在Javier的车里。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尚未可知。
他给Javier和Tisca都发了消息,问他们在哪里。玉米片吃了两口,再也吃不下去,单钰博拿起手机,看到Tisca说自己在实验室,而Javier则没有回音。
单钰博煮了一杯双份浓缩咖啡,信手翻开Tisca从加油站弄回来的过期时尚杂志。这本杂志几乎算得上最新——从它的封面上还没有留下锅碗底部的压痕就知道。本没有彻底得到放松的神经在喝下浓缩咖啡后,一下子又紧绷起来,单钰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抖,他觉得自己又要吐了。
他点了根烟,用掌根揉酸痛的眼睛。杂志上有关于纽约时装周的报道,单钰博在里面见到了关唯晨的街拍照片。
窗外飞来了灰色的鸽子,不停地啄窗台上的木头。单钰博往咖啡里加了朗姆酒,拎着杂志走过去,本想把鸽子拍走,可看到鸽子浑然不觉玻璃窗后面站了人,仍在不停地啄。
单钰博看了觉得好笑,吐出烟雾,把刚才不小心撒出来的玉米片放在干净的烟灰缸里,打开窗户将烟灰缸放了出去。
鸽子开始了它的午餐。没过几分钟,又飞来了两只白鸽,三只鸽子很快把玉米片吃光了。
单钰博把烟灰缸收回来,趁鸽子没进屋以前把它们赶走,将没有抽完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看杂志上的照片时,单钰博不禁怀疑,摄影师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关唯晨,否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拍得这么好看。
他想起这本杂志刚拿回来时,Javier还当着他的面,对着关唯晨的照片发花痴,说他比杂志上所有的模特和明星都有魅力。当时Javier说,这个月都要靠这本杂志纾解压力了。
“你自己备好手纸,别偷用我的。”Tisca在一旁冷漠地说。
想起那时的情形,单钰博不禁笑出了声音。
上以色列法理研究这堂课的那位亚裔讲师讲课时,语调总是慢吞吞的,还有些磕磕绊绊、照本宣科,选这门课的学生不但少,兴致也都不高。单钰博走进他的办公室以前,还在后悔当初竟然答应他来这么一趟。
他近乎走神地坐在这间可以称之为狭窄的办公室里,听老师说了一些话。偶尔单钰博看向他,能够清楚地捕捉到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在单钰博好不容易忍下一个呵欠以后,他突然说:“看来你不是很感兴趣。”
“在我的概念里,法律几乎等同于权利和义务。可是在一个被宗教涉足的法律体系中,以神之名做出决断的拉比无疑将权利转变为权力,把判决本身变为实现自身权力的一种方式。”单钰博犯困了,想抽烟,不解道,“这种剥夺被审判者人权的条款,却被称为律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坐在对面的老师相貌平平,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用这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单钰博,半晌,他问:“还有什么?你觉得还有什么?”
单钰博苦笑道:“对不起,Thomas。我昨晚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一时想不到这么多,待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图书馆。”
Thomas遗憾地噢了一声。
“我很乐意在您的下一个值班日再到这里来。”单钰博得走了,他站起来。
他点点头,突然问:“你通过LSAT了吗?”
单钰博耸肩:“没有,我从未报名考试。”
Thomas不解地眨了眨眼,又说:“我周一和周五的下午都在这里。”
“我觉得您应该先让您的助理把桌子擦一擦。”单钰博往桌角那里抹了一下,指尖留下了灰尘。
他苦涩而腼腆地笑了笑。
单钰博看到了他低下头时,发顶上的白发。
尽管交流的时间很简短,不过老师所说的话后来再回到单钰博的脑海里,认真品味,倒是成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单钰博给老板写了一封电邮,将一点谈话后的感想发过去,又到图书馆里翻阅了资料,借了好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