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茼蒿(48)+番外

他的腿又直又长,被淋浴室里的灯光拉扯,整个身形便被拔得比修长更修长了。

真是瘦。这么想着,芮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出门时没穿袜子,套上拖鞋就追上来了,在长椅上坐了一阵子,芮忱的双脚开始发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发呆,渐渐觉得这密不通风的澡堂有些冷,把手往手臂上放,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

这门是出得有些急了。

齐骧恐怕是整个年级最后一个来洗澡的男生了,就连淋浴室里的灯因为被感应到而打开的也只有一两盏,水声在空旷静谧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冷清。

芮忱记得自己洗澡出来的时候,因为淋浴室里人很多,整个更衣室都弥漫着水汽,甚至不必急急忙忙穿上衣服也不会太冷。但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只看到冷冰冰的瓷砖和墙壁。

他正出神,忽然听到里头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芮忱惊得起身,快步走进了淋浴室里,只看到齐骧摔到地上,一手扶着瓷砖,浴巾滑到了地上,整张脸都疼得狰狞。

“摔疼哪里了?”芮忱走得太急,自己也险些滑倒,连忙扶住了墙。

“没事……”齐骧咬着牙要站起来,看到他趔趄,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用浴巾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他浑身发抖起身,手忙脚乱把下半身包裹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芮忱走过去说,“脚又扭到了?”

“没。”他摇摇头,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呲着牙吐了口气,低声说,“就胯上被撞了而已。”

“我扶你出去?”芮忱看他右脚没落在地上,问道。

齐骧先是摇了摇头,但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又点了头。

两个人相持着僵硬了两秒,芮忱舒了口气,把他的胳膊扯起来搭在自己颈子上,揽住了他的腰。

芮忱把齐骧扶到长椅上坐下,走到置物柜前,拿出他的衣服,“这你第二次扭伤了吧?”

齐骧正看着地面发呆,闻言怔怔抬起头看他,又把衣服接过来。

“你穿吧,我不看。”芮忱说着,背对着他坐下来。

片刻,长椅那一端的重量轻了,是齐骧站了起来。芮忱搓了搓发凉的手臂,大概是太安静,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你怎么知道我扭伤了?”过了一会儿,齐骧的声音响了起来。

芮忱偏头瞟了他一眼,确认他穿好了衣服,说,“才落地没有缓冲好就跳起来,还跳那么高,很容易扭伤的。”他发现齐骧始终望着自己,便回头笑笑,“猜的。”

齐骧嘴角也牵出牵强的笑,把药拿起来示意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芮忱扬了扬嘴角,却没显现出笑意。

他弯下腰喷药,很快喷雾剂的气味就弥漫在空气中。芮忱看他喷药,不知道是不是被药味刺激到,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齐骧抬头问,“冷吗?”他说着,把外套递给他。

“不用,不冷。”芮忱摆摆手,“谢谢。”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两秒,自己也没穿,而是放到了一旁。

见状芮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回去了吗?还是坐着休息休息?”

齐骧眉心轻轻一蹙,低着头说,“先坐一会儿吧。”

这个句子里,没有主语。芮忱双手撑在长椅上,陪他静静坐着,心里的确是留有许多疑问,但他清楚明白,这些都不是他应该问出口的。

齐骧的头始终低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偏过头看了看芮忱放在长椅上的手。他忽然自嘲着笑了笑,“原来在最后关头扭转结局的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

听罢芮忱怔了怔,回过神来才知道他说的是球赛。他宽慰道,“也不用放在心上,练习赛罢了。没多久就不记得了。”

“我会记得的。”齐骧却很快说。他苦涩地笑笑,补白道,“记得因为我才输了。”

芮忱看他笑,不禁皱起眉头。

他想了想,轻声问,“当时为什么不传球呢?秦屿后来退出线外了,他投个三分就能赢了。”

“你觉得只要把球给他,他就会进球吗?”齐骧问。

这问题把芮忱给问住了,他愣了愣,突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理所当然。面对齐骧的注视和疑问,芮忱考虑了一会儿却没有结果,只好赧然笑笑,说,“就算不是三分球,传给别人的话,说不定也能打个平手吧……”

齐骧惨淡地笑,点头表示理解和同意,老神在在地说,“也是,喜欢的话,就会盲目信任。”

芮忱呆住,过了几秒钟才弄清楚他所说的是什么,顿时哭笑不得。“什么啊……”他努力笑出来,可变得干巴巴的,“我不喜欢秦屿。”

“是吗?”齐骧挑眼打量着他,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但他喜欢你。”

听到这里芮忱端正了表情,“他也不喜欢我。”他顿了顿,说,“齐骧,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就把全世界的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话不过才听到一半,齐骧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轻蔑的笑,见状芮忱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时间,齐骧对他说,“我说我看得出来,秦屿也是同性恋,你信不信?”

芮忱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的挑衅,不知不觉皱起眉头。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避开了眼睛。

“原来你知道。”他说完哂笑。

“我不知道。”芮忱转过头来对视他,不悦道,“而且,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恋,都跟我没关系。”

齐骧逼问道,“那为什么我是,就跟你有关系?”没等芮忱回答,他便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这么对我?可是秦屿他也喜欢你,你却那样对他。还有……”剩下的话他无法往下说,变成了一声咒骂。

猜到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芮忱抿起了嘴唇。他斜眼看着放在他们之间的那件外套,想了想,把外套抓起来,“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挺凉的。”

“不穿。”齐骧顺势按住了他的手。

芮忱手一松,把外套压在了椅子上,而齐骧手心里细细的热度和湿度都透到了手背上。不知为何,说不定是汗的关系,芮忱没能把手挣开。

他低头看着齐骧的手,似乎却只是轻轻地覆在上面罢了。

怎么会呢?

这个疑惑若有似无地掠过了芮忱的脑海,他看到齐骧一点点地靠近。芮忱下意识低下了眼帘,眼底是他细致得无暇的皮肤和透着粉色的嘴唇。

“我跟女生争风吃醋,是不是很蠢?”齐骧低眼看着他的嘴唇,喑哑着声音问。

鼻尖似乎是碰到了鼻尖,又似乎没有。他的声音仿佛是钻进了自己耳朵里,芮忱觉得有些痒,却不知究竟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是或者不是,都显得不合时宜。

“芮忱……”他扣紧了手指,指腹挖到了芮忱的手心,身体也跟着向前倾,“我明天要是走不了,你能不能背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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