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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男生(16)

庄朽点了点头,抓着男人揽住他腰又和他说了会儿话才放他离开。男人似是有些尴尬,走得匆忙,但他尚有余裕扫了眼邵榕,邵榕也正盯着他,他眼神平静,看得男人露了怯,迅速转过头,消失在了转角处。

庄朽朝邵榕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邵榕看着他,嘴里发出卡啦卡啦的脆响。

“上去吧。”庄朽站在邵榕下面那级台阶上说道。

邵榕还是一言不发,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庄朽不由也跟着低下了头,他看到邵榕左脚脚背上映出点殷红的血色。他没有声张,默默跪到台阶上,一手摸着邵榕的脚踝,一手握住了他高跟鞋的后跟,邵榕的脚卡在了高跟鞋里,庄朽试着帮他脱鞋,但只要他手上稍微一使劲,邵榕就发出吃痛地轻嘶声。庄朽让他忍一忍,邵榕摇头,他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庄朽不再顾忌他的感受了,一用力硬是把他的鞋脱了下来。邵榕的左脚被血浸透了,庄朽伸手去扒他的丝袜,邵榕不肯,抓着自己的腿赖在楼梯上踢庄朽,可他根本不是庄朽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庄朽扯下他的丝袜去擦他脚背上的血。邵榕趁机用脚踩他的肩,踹他的脸,这几下彻底将庄朽激怒,他推开邵榕,站起来,抓住他脚踝就把他往楼下拖。邵榕咬着嘴唇死死握住楼梯护栏,庄朽又来打他的手,把他的手腕打红了,打肿了,打得他终于放开手,他提起邵榕的胳膊把他扔到一楼地上。邵榕已经精疲力尽,他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臂和腿上红了一大片。

庄朽平复了呼吸,他看了邵榕一眼,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空气凝滞,周遭安静得不像话,唯有邵榕的粗喘起起伏伏,庄朽沉默地站着,往别处看,视线穿过偏厅的玻璃窗,越过那喷水池和花园,直投向远方的森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榕擦了擦脸,从地上坐起来,庄朽也回过神来,他用钥匙锁上了大门,把邵榕扶到偏厅坐下。偏厅里有处圆弧形的角落,被落地玻璃包围着,放着同样圆弧形的沙发,邵榕就坐在这温暖的位置看庄朽给他处理伤口。庄朽找来一个急救箱,用酒精棉花擦拭邵榕的脚背,邵榕觉得痛,转过头不去看,伸出手轻轻敲玻璃窗,手指沿着外面的风景在玻璃窗上留下的映像轮廓细细描摹。屋里的玻璃窗都被封死,不能打开,他开始想念他楼上那扇窗户了。

“别的人呢?”邵榕问道,庄朽将他的脚擦得干干净净,但他自己的双手和衣袖上都弄到了邵榕的血,他抽了两张湿纸巾擦手,嘴里叼着烟说:“都放假了,我让他们放假的。”

邵榕眨眨眼睛,靠在被阳光晒暖的玻璃上说:“哦,二人世界。”

庄朽将衣袖卷到胳膊,抬起头看邵榕,邵榕扭头趴在窗上望外面。庄朽站起来说:“晚上我给你涂药。”

邵榕摆摆手,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门厅,捡起掉在地上的高跟鞋往楼上跑去。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假发扔在地上,硬扯下`身上的裙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顺眼,扬起手里的高跟鞋就把镜子砸了个粉碎,镜子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地上满是他被疤痕占据的左肩,左手,左腿的倒影。邵榕关上窗户,拉起窗帘,把音乐开到最大声,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他一边哭一边忿恨地抓自己,抓得满手的血,抓得他再使不上劲,他累得睡了过去。

?

邵榕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外面的天黑透了,他套上睡裙去楼下厨房找吃的。厨房里有些剩菜,他一吃就知道是庄朽做的,顿时胃口全无,把嘴里含着的菜全都吐了出来。他从冰箱里翻了几片面包出来,一股脑儿全都塞进了嘴里。邵榕费劲地吞咽面包,他在楼下游荡,经过一间房门大敞的屋子,他背着手走进去。邵榕没有开灯,仅凭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打量这间房间。这是间画室,宽敞通透,墙上挂着许多油画,靠窗的位置摆了个画架,那画布上正画着一副风景画。邵榕凑在那副风景画前看了许久,这画里的风景他日日见到,如今落在了画布上却觉得格外陌生。他撇撇嘴,抱着胳膊动瞅瞅西看看,哼了声,推倒了画架,从角落翻出卷巨幅画布铺在地上,铺在月光最盛大的窗前。

邵榕脱下了睡裙,他找了桶红色的颜料,捡起地上的一只笔刷蘸满颜料往自己身上涂。他只涂自己的左侧,从肩膀开始一路往下涂,直到那红色的颜料将他的左脚后跟也覆盖住他才罢手。他慢慢在画布上躺下,盖印章一样用自己的左面身体去压画布。月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邵榕冷得发抖,但他依旧静静地躺着,好似一个垂死的人,失去了所有力量,唯剩下双眼睛还有力气睁着去看死神的降临。但死神没有从画室里那些照不到光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黑还是黑,白还是白,冷依旧是冷。

邵榕爬起来,他重新套上裙子,悄悄离开了画室。他来到了二楼地一间屋子前,房门下漏出灯光,他趴在房门上想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他只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尴尬,他不出门的吗?”

“他身体的状况不太好……他可以在家里自由走动。”

“……皮肤修复手术……”

“谢谢你这么关心他……很高兴……”

邵榕听到这里就走开了,他又检查了二楼别的房间和三楼,他现在可以确定屋里再没有别的人了。邵榕飞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合上门,搬来梳妆台顶住门背后,他从衣橱里翻出个背包来,把床拉到靠窗的位置。他利索地扯下床单,又从衣橱里抓出许多衣服,他开始用这些布料编绳索,一边编一边警觉地盯着门口看。没有人过来,也没有脚步声打扰他,他迅速编好了一条绳索绑在床腿上,从窗口往楼下扔去,绳索的另一端落在了荆棘丛里,邵榕看了眼,立即把床上的四个枕头都扔了下去。他穿上件外套,背好背包,抓着绳索翻到墙外面,他小心地往下移动,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他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要注意下行路径的同时又不时往窗口看,每往下更多一些他的心跳得就更快一些,但楼上什么都没发生,床脚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竟完全融入了夜的静谧中,邵榕的右脚率先踩在了一只枕头上,他感觉到稍许刺痛,但他忍住了这点痛,一转身,迅速跳到了另一只枕头上,可惜他没能站稳,失足摔进了荆棘丛里。细小尖锐的刺划伤了他的手背和脸,他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但眼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迅速从荆棘丛里爬起来,硬是用手强行分开荆棘丛,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荆棘的树枝勾住了他的背包,邵榕用力一扯,背包的拉链被扯开,掉出来一连串东西,邵榕顾不上捡它们了,扯掉拉链,把背包抱在怀里撒腿就跑。他沿着车道一直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盈,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一只蝴蝶,一阵风,他已经轻得没有了重量,没有了任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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