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带他回家的??”
“我见完罗先生的家人,处理完这件事就会走,我不是来带邵榕回家的。”庄朽要和玲玲握手,玲玲愣住了,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不禁说:“你……就把这么留在我那里?我那间又破又小的酒吧?然后给推他下楼害他满身伤疤的人出国读书??你和邵榕到底是亲近还是不亲近?”
庄朽的笑好似粘在了脸上,变得僵硬,不自然,他道:“我没有办法带他回去。”
玲玲更不理解了,他皱起眉,转身走进了邵榕的病房。那病房的门打开了一瞬,庄朽趁着这一瞬最后看了眼邵榕,他在沉睡,阳光照着他,微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看上去很柔软。庄朽迅速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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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榕在凌晨时醒了过来,他起先被坐在他床前的一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才想按电铃叫人,那人走近过来,邵榕看清他的脸,惊吓转成了满腔惊喜,他笑着指着男人喊道:“韩老师!”
男人牵动嘴角,他拿下鸭舌帽,抓了抓头发,不太好意思地看着邵榕说:“吓着你了吧……”
邵榕摇头:“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你怎么找过来的??”
韩酌道:“我在新闻里看到你了。”
“啊??我上电视了??”邵榕脸上一喜,可随即又耷拉下眼角泄气地说,“可我现在很丑诶,电视上拍出来得难看死了吧。”
韩酌道:“不是不是,也不算是电视上看到……”他给邵榕递了张名片,说,“我现在在电视台当编导,在台里的新闻里看到你的,播出的时候肯定会打马赛克的。”
“什么新闻啊??”邵榕拿着他的名片反复看,“编导都干些什么啊?快和我说说!”
韩酌始终不敢正视邵榕,说道:“是说你刺伤了个男的的新闻……”
邵榕哈哈笑:“哎呀那件事啊!”
“你还笑得出来……”韩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邵榕突然对他摆出了个拍照的姿势,嘴里发出卡擦一声,道:“别动!保持这个表情!刚才还觉得有点陌生,现在看到你这个表情我就觉得又看到以前那个韩老师啦!哈哈,你以前就老对我做这个表情。”
韩酌啧了声,嫌起了邵榕:“净胡说八道。”
“对对,还有胡说八道,你总说我胡说八道。”
韩酌笑了,邵榕对他扮鬼脸,韩酌叹了声,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那时走的时候特意买了离那里最远的车票……我真的没想到……”
他的语气沉重起来,邵榕眼珠一转,他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拉起韩酌说:“走,我们走。”
“啊??去哪里?”
邵榕拉着他跑出了病房,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跑了一路,拖鞋丢了一只,他欢笑着转过头对韩酌说:“去冒险!”
他眼瞳很黑,眼里亮晶晶的,像黑夜里落着雪花。韩酌握紧了他的手,跟着他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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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邵榕带着韩酌溜出了医院,他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就说:“光明路,谢谢!”
韩酌耳朵一动,问他:“大晚上的你去那里干吗?”
邵榕只管笑,不肯说,韩酌冲计价器努努下巴:“车钱你付。”
邵榕闻言,立马哭天抢地:“韩老师你好狠的心啊!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我连病号服都没换就和你出来夜游,你就这么对我?我们都两年没见了,没想到一见面你就和我谈钱,我好难过!好痛心!”
邵榕捂住了脸,作势哭了,他听韩酌那边半天没声音,从指缝里瞅他,韩酌声调一高,道:“演啊,你继续演啊。”
邵榕放下手,摸着鼻子讪讪地笑。韩酌问他:“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啊?新闻里没说这个吗?”
韩酌的样子有些不太自在,但还是忍不住问:“新闻里说是感情纠纷……”
邵榕道:“不是我和他有感情纠纷啊!是我打工的地方的老板和那个人有感情纠纷。”
“你还打工了?在哪儿打工啊?裁缝店里?”
邵榕大笑,直说韩酌想象力丰富,眼瞅着出租车开进了光明街,邵榕利索地下了车,韩酌付了车钱也跟着下去,嘴里念叨着说:“我给你记账上了,加上之前你欠我的两千块。”
“两千块??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两千块?!”
“化妆品的钱!”
邵榕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韩酌说的是哪笔钱:“哈哈哈哈,小心眼,小气!”
“是啊是啊,我是小气,小心眼,你快还钱。”
邵榕放肆的笑声止住了,他的笑容变得很浅,却又像个烙印般打在他的脸上。
“原来你还记得啊……”他淡淡地说。韩酌点头,一下似乎不够,又连着用力点了两下。邵榕拍拍他,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拉起他往前面跑。
“走,带你去参加茶花会。”
明明是晚上,路上的树没有要开花的迹象,更照不到茶水和糕点的线索,可邵榕这么说,韩酌忽然就相信了。他隐约有种预感,跟着邵榕走,走到光明街的前方,那里会变成白天,那里会有一棵巨大的,开满花的树,他们会在树下坐下,花瓣随风飘洒,落进茶杯里,喝上一口,唇齿留香。
韩酌屏住了呼吸,仿佛不舍得那花香经由呼吸流逝,邵榕回头看他,他笑着停下了,韩酌跟着驻足,他眼前忽地一阵发白,邵榕和他站在了一面打着白光的玻璃橱窗前,这光亮倒真有些白天的意味。韩酌转头看了一圈,他看到店铺边上的一棵树,树叶小而精细,被暖黄色的路灯光照着,那满枝满桠的叶片像是只在黑夜中绽放的繁花。
“你看这条裙子好看吗?”邵榕指着橱窗里一条黄色的碎花连衣裙问,韩酌不解:“你弄了大半天就是过来这里看裙子的?”
邵榕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韩酌心中大叫不好,四下看看,拉住他说:“你想干吗??”
邵榕笑着挣脱他,从路边捡起块石头就往玻璃橱窗砸去,好在他臂力太小,根本没砸到橱窗,韩酌被他吓到,忙去拦他。邵榕和他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躲着他又抓了两块石头,说:“它很像我妈妈的那条连衣裙!”
韩酌好不容易跑到邵榕跟前堵住了他的路,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了他,让他别乱来,邵榕想要挣开他,说道:“韩老师你也见过的吧那条裙子,你觉得像吗?火把它烧没了,这条裙子真的很像……”
他的说话声逐渐变成了嗫嚅,也不再反抗了,任由韩酌箍住他,把他从橱窗前拖开。韩酌把他按在路边坐下,他轻轻拍邵榕的后背,问道:“你真的很喜欢那条裙子?”
邵榕在哭,眼泪还没落下来,只是在眼眶里打转,他抱着膝盖看韩酌,真诚又可怜。
韩酌看看他,又看看那橱窗里的漂亮裙子,它确实很像邵榕穿过的那条,明艳的黄色,上面开满粉白相间的小花。他曾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在他前面奔跑,裙角飘起,露出他白`皙的小腿,那裙角后来还飞上了一座钟楼的楼顶,在舞蹈和歌声中尽情翻飞。就在那热情,浪漫,美丽,无所顾忌,却又被一把大火燃烧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