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习惯吗?”许靖枢哑声问。
许蕴喆被问得更为尴尬,他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妈妈问的问题——喜欢许靖枢,习惯吗?
在此刻的尴尬到来以前,许蕴喆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习惯,仿佛喜欢许靖枢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许蕴喆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性别能成为什么障碍。可是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其中依然有不同。
他喜欢许靖枢什么呢?脸吗?开朗的、温柔的内在?但真正的身体呢?他喜欢看他像白杨一样招展又健康的身体,挺拔地屹立,如雨后树梢上的阳光般跳跃。可这些似乎与真正的他还有些距离,和他真正的、男性的躯体还有些确凿的距离……
许蕴喆的犹豫让许靖枢不禁害怕,但是身体或许不会欺骗他。隔着衣料,他小心地碰触许蕴喆。他感觉放在自己背上的那双手分明僵住,问:“你不喜欢男生,也会硬吗?”
“你不就是男生吗?”许蕴喆反问。
“可你……”可你却用对待女生的方式对待我。许靖枢在心里这么埋怨,说出口的却是带着期盼的猜疑:“可你现在……没想和我做吧?明明没想,却硬了。骗人。”
许蕴喆无言以对,半晌道:“难道你每次硬了,都是想做吗?”
当然不是!许靖枢在心里呐喊申辩,但不知怎么的,被他揽在怀里,他莫名地沉默了。
这沉默充满力量,重重地敲在许蕴喆的心上。良久,他艰难地开口:“想做?”
许靖枢很气馁,他原本没什么激进的想法,可许蕴喆的不确定让他忍不住急于求证些什么。他想,他还没有彻底地掰弯许蕴喆,他想伸手,生生地把那一点点剩下的弧度弯折。心里尽管如此不甘地想着,他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只能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许蕴喆也知道自己的迟疑让许靖枢烦恼了,可他何曾不是?他原以为自己的答案像回答妈妈时那么轻松,没想到是他想当然了自己。他想,他明明已经很喜欢许靖枢了,他非常确定自己喜欢他,可为什么还会差一点儿什么?
“能先摸摸你吗?我想……先习惯一下。”许蕴喆轻声问。
许靖枢犹豫着,剪平的指甲隔着衣料轻轻地刮,手指头的肉也一遍遍地磨蹭在衣料上,那儿有些湿了,难为许蕴喆还能忍着。“嗯……”
“想做?”许蕴喆凝神听见了,为难道,“但今天……”
许靖枢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吻在他的唇上,在另一只手往里握紧时,哼声道:“摸摸我。嗯……”他迷醉地笑了,在意识混乱以前,问:“我是男生吧?”
他抚摸他发烫的脸颊,脚踝扣住他的脚踝,确认地说:“是,我摸到了。”
许靖枢又想到那包抽纸了,他想起自己有很多好奇没有来得及问许蕴喆,比如,许蕴喆上一次用那包抽纸是什么时候。
他应该也会用的,他的生活里一定不只是那些卷子和作业本而已。
许靖枢光凭他的手指就知道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对许靖枢来说竟然有些新奇和陌生。他不再是孤孤单单地坐在电脑前,或者躺在床上,在伴有水声的呼吸里,他还拥有拥抱带来的热量。
风还是一阵阵地往他的鼓膜里吹,呼哧呼哧地响。
许蕴喆的舌尖在他耳朵的软骨上逗弄,无意又贪婪,像双手那样发自本能。
于是,许靖枢也本能地呻吟了,如同沉浸在这阵飓风里,往平静的风眼中下坠。
他在着落的当头要抓住些什么,是许蕴喆的肢体,是他有力的肩膀和胳膊,是他瘦削的踝骨和膝盖,是他颤抖的背脊和腰肢,甚至是略微冰凉的臀部。
风声随着他的抚摸而更加响亮,许靖枢没来得及干燥的颈项再次被吻湿,如同涨潮时的浪,只会一步步、一寸寸,往沙滩上蔓延。
许蕴喆关于那包抽纸没有任何联想,那对他而言不是常有的体验,他平时不会记在心上。
他反而想到不久前结束的体育会考。
在几乎孤独的前进时,他听见许靖枢的叫喊。
这种感觉太奇异了,许蕴喆拥着他的身体,由身到心,全是要付之一炬的焦虑和荒唐。他像是要跑到终点的运动员,在难以平静的呼吸里急着冲刺,迈开的却不是自己的双腿。他只能更加焦虑,许靖枢的声音也更加轻盈。他的呼吸为此越发急促,而明明,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听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呼吸。
“许蕴喆……”许靖枢捧着他的脸,唇舌却怎么也碰不到一起。他为难地低头,黑暗里只能听见声音。他口干舌燥,嘴巴微微张着,好不容易才被许蕴喆寻着了。
许蕴喆的全部悸动都不在自己的手里,他迷失又兴奋,越来越心焦,只想着更快地冲过终点。
好像只有冲过终点,才能找回自己。
像是那个午后,许蕴喆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响,用尽全力冲破终点的红线,撞进许靖枢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许靖枢险些因为太累睡着了。他依稀听见身边窸窣的声音,才重新感觉指间没来得及干透的湿润,进而红了整具身体。
他迟疑片刻,睁开眼看见许蕴喆已经坐在床沿。
镜中的微光照得他消瘦的身体微显单薄,泛着一层如月光般暧昧的灰白色。
他没穿衣服,许靖枢盯着他的腰背看了一会儿,再往下看,怀疑他的皮肤上是否会留有自己抓过的红痕。
趁许蕴喆没注意,他蓦地凑近,往他的后腰亲了一下。
许蕴喆惊得整个人微微弹了弹,回头看见一双透明澄澈的眼睛,哑然失笑。
许靖枢亲昵地往他的臀肉上蹭了一下,和用手摸一样,有点儿凉。
“要去洗澡,或者洗手吗?”许蕴喆问。
许靖枢摇头,怕在黑暗里他看不见,说:“给我纸。”
“哦。”许蕴喆恍然,左右看了看,一时没找到裤子,便直接起身往书桌旁去,分别从桌上和抽屉里拿了抽纸和湿纸巾,递向他。
房间里虽然没开灯,但有光,即使非常微弱和暗淡,也足以让许靖枢的目光锁定在许蕴喆赤 裸的身体。
许靖枢怔怔地望着他,他没穿衣服,手里拿着纸巾,坦然地递向他。如果许靖枢再看得仔细一些、认真一些,他完全可以看清许蕴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不拿?”许蕴喆把抽纸往被子丢,扯出纸包里的湿纸巾,擦着手说,“等会儿再帮你擦吧。等一下。”
话音未落,许靖枢的胸口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克制的温暖。他倏尔掀开被子跪起,让自己的躯体也暴露在这朦胧的微光当中,继而抱住许蕴喆。
纯粹的拥抱洁净得让许蕴喆错愕,他将手上的污浊擦干净了,却没有弯腰回抱他,问:“怎么了?”
皮肤贴着皮肤,许靖枢不敢把手摸在许蕴喆的身上,一直虚空地握着拳头。他用干燥微凉的面庞蹭了蹭许蕴喆干燥温暖的胸膛,没有被汗水和激情润湿的皮肤上,弥漫着单纯的亲密。他抬头问:“为什么不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