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后面,暂时还没看到追出来的人。我靠在座位上扯着衣领,放松地坐着,司机还挺贴心,特意把电台调到了英文电台。又在播新闻,无聊的琐事听得人昏昏欲睡,我摸了下胳膊上的伤口,我该找个医生看看,不知道那天那位老医生今天忙不忙。
我在布鲁斯的餐馆门前下车,黄色的警戒线将餐馆围起,没人来整修,没人来处理,它还是那天那副破落模样。
我捂着手上的伤口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到了老医生的诊所门口。他看到我,高兴地拍了拍手,叽里咕噜地说了通我听不明白地话,然后才用一如既往地蹩脚英语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我难道长了张“不惹麻烦就不痛快”的脸?
“坐下。”他指着靠窗的座位对我说。
“哦,哦,裂开了。”他戴上眼镜,剪开我的绷带,拿着镊子夹起缝合伤口的黑线线头说,“小伙子,你都在忙些什么?”
我对他笑了笑,他给我倒了杯冰水,然后就开始为我处理伤口。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老医生给我一块毛巾,让我擦一擦汗。他在我的手臂上缠绷带,一圈一圈的,我的左手使不上力,疼痛感霸占了我整条手臂。老医生收了我的钱之后拍了拍我的肩,“去吃点东西,你需要食物。”
我的脸色非常难看,简直和听说密码不对时的深蓝色的脸色一样难看。嘴唇发白,双眼无神,我凑在镜子前面翻开下嘴唇看了看,下唇还被我自己咬破了,怪不得一嘴的血腥味。
我从医生那儿出来,鬼使神差地又走进了街角那家汉堡店。我承认我脑袋里确实在想汉堡店的事,我在想昆兰,偷了布鲁斯货的昆兰,问出布鲁斯所谓货源的深蓝色,还有他口中的上回约在汉堡店交易的白痴。我感觉我正在逼近一个真相,不过这真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多想无益。我还是先填饱自己肚子,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作些什么吧。
照旧三号套餐,老位子,老风景。啃完汉堡,吃完薯条,可乐吸光一杯,我又走到了男厕所门前。
我在门前确实犹豫了一会儿,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个倒霉的地方,可我又不能去上女厕所,管他的,反正深蓝色肯定不在里面。
“哦,嗨,你怎么在这里?”
深蓝色确实不在里面,在里面的是欠了我两百多万,留给我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的艾伦·托马斯。
我关上厕所的门,“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来找东西的。”艾伦·托马斯打开那扇贴着“马桶已坏”的隔间,“其余地方都没有,只剩这里了。”他指了指其余隔间。
“密码是什么?”我心平气和地问他。
“密码?”艾伦·托马斯走到马桶边上,回头看我,嘴边挂起微笑,“哦,迪兰,你别告诉我你回房间去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给了你钱。”他把抽水马桶水箱上的盖子搬开,放到马桶盖上。
“所以呢?”
是我智力退坏太快,还是艾伦·托马斯吃了什么助长智力的药物,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我给了你钱,你如果直接离开酒店的话就不会看到那张便条,”他开始推理分析,“但是你现在问我密码,也就是说你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回到了我和你的房间,简直太甜蜜了。”
我脑门一热,冲上去揪住他衣领,把他摔在隔间的木板上,“你知道深蓝色会找上门是不是??”
“所以我才留张便条给你保命,你知道他不知道的密码,他怎么可能一下就干掉你?”艾伦·托马斯对我笑,斜眼看着我的左手说,“你又受伤了?”
“去你妈的!!你这狗杂种!救我的命??!!我差点被你害死!!!”我揍他,他晃过我的拳头,还说:“可你不还活着,而且只要你直接离开,什么事都没有……”
照他这说话,我他妈就是一头自投罗网的蠢猪??活该被人拿枪扫射,活该遭那份罪??去他妈的,我又不是受虐狂!我回到自己住过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也有错??
我一拳朝他下巴挥过去,这回他没能躲开,撞在了墙上。
“去死吧!”我拿起水箱盖要砸艾伦·托马斯的脑袋,这时外面传来两声枪响。艾伦·托马斯警觉地捂住我嘴。
“有人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说,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他妈的白痴都知道有人来了,就算他妈的有人来,我也要揍他!!
我再次朝他举高了手里的水箱盖,这时,男厕的门被慢慢推开。
“嘿,伙计们。”
一个背影进入我的视线,他双手高举着,自觉把右手的枪扔到了地上。
“见鬼。”我听到艾伦·托马斯低低咒骂了一句,确实挺见鬼的,我就知道这厕所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又看到了深蓝色,他拿枪抵着背影男人的头,他脸上沾了点血。背影男人缓缓偏过头,是桑尼。
“密码。”深蓝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伦·托马斯。
我他妈真得不知道密码,不过艾伦·托马斯一定知道。他说道:“就算我告诉你密码也没用,这份资料已经发给了许多其他人,你和你的俱乐部都完蛋了。”
“密码。”深蓝色不依不饶的逼近着,艾伦·托马斯轻笑道:“放轻松,我给你个建议,现在就离开这儿,搭一班飞机,随便去哪里,隐姓埋名。要不然可有你受的。”
“密码。”深蓝色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眼里的愤怒叫人毛骨悚然。他扣动扳机,子弹穿过桑尼的脑袋,桑尼倒在了地上。
“密码是什么?”深蓝色踩在桑尼的身上走到我和艾伦·托马斯面前。
他开始倒数,数到二的时候,艾伦·托马斯打断他,“七月十二,七月用简写。”
那是什么鬼东西????
深蓝色却没有停下,他的枪口对准,然后扣下扳机。一声枪响,艾伦·托马斯把我推到隔间外,两滴鲜血飙溅到我手背上,他捂着左眼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溢出他的指缝,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艾伦·托马斯的眼里飞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不同于那次在布鲁斯的收藏室里,这次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抓住了深蓝色持枪的手臂,把他往身上拉,用膝盖猛顶他的腹部,还给他裆部来了一脚。他跪到地上,我抓着他的头发把他往洗手台的尖角上撞。他起初还在挣扎,后来就不再动弹。然后我把他推到地上,坐在他身上拿他掉在地上的手枪瞄准他。不不,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把弹匣拿出来放在一边,握着枪管对准他的左眼,一下一下地砸。他的血溅了我一脸,我眼前只看到红通通一片,他的眼珠太碍事了,我决定把他们抠出来。我把食指和中指伸进他血红的眼眶里,摸到那颗光滑的球体,变换这角度向下挖,拇指配合地按在瞳孔上,用力向外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