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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分手的季节(5)+番外

芮忱忍不住笑道,“所以还是你记错了吧?”

“这哪儿能?我很记仇的。”齐骧肯定地说完,哎了一声。

芮忱看他四处找垃圾篓吐籽,便把手伸到了他嘴边。

齐骧把籽吐他手心里,不甚自在地说,“咬嘴巴上,破了。”

他握着手里的籽,微微笑了一笑,“太久没吃肉了。”

“大概。”齐骧把斩好的鸡放到盘子里,问,“你说我们今晚能不能把这只鸡吃完?”

芮忱看看盘里斩好的鸡,很深沉地说,“我努力,你也要加油。”

齐骧笑出声,倾身凑了过来。

他下意识往后倒了一些躲开,垂眸看着齐骧的嘴唇,眼中的光线似乎涣散了一些,声音打飘,“你嘴唇太干了。”

晚饭前的准点电视新闻里突然来了一条即时消息,说在城区的某个商场里发生了电梯坠落事故,十几人受重伤送往临近的医院。

正摆放着餐具,芮忱看到这条新闻,知道商场距离自己单位不远,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齐骧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当他们发现对方这个动作,在目光相遇的那一刻,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过了十分钟,他们的手机都没有响,新闻也变成了国际要闻。

除了那盘白斩鸡,齐骧还做了干煸四季豆和茭白炒肉。芮忱盛好饭,才动筷,便看到齐骧把电视转到了纪录片频道,正在播放的美食纪录片光是看着都下饭。

纪录片里提到了齐骧的家乡,他端着饭碗转身看电视,扒了两口饭又回过头来夹菜。

芮忱趁他没注意时,把一块鸡翅夹到了他的碗里。等他再想夹菜,低头看到碗里的鸡翅,也没说什么,而是往芮忱碗里放了一块鸡腿肉。

电视里的话题刚刚转到另一个地方,齐骧就不再看了。他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消息,看了看芮忱,又低下头吃饭,问得好像很随意,“今年过年有假吗?超哥问要不要一起回湘潭义诊。”

两句话接得很紧,好像生怕错过什么。

芮忱的舌尖不小心碰到了牙齿,溃疡的伤口刺痛了一下。他挑着碗里的米饭,想了想,说,“应该有假,不过可能不好去。”

齐骧的筷子停了停,半晌才抬头看他,转而又笑了笑,若有似无的窘促,“有别的事情要忙。”

“不是。”见到齐骧以前,芮忱以为自己谁都不会说,起码不由他自己说。可看着齐骧说完话又低下去的眉眼,他咬了咬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前两个星期,帮魏师兄做了一台手术。本来科里没人愿意接的,家属还扬言要找记者,后来师兄就接了。但他媳妇儿听说他接那台手术,连预产期都提前了。”

好像预料到了什么,齐骧蓦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芮忱放下碗筷,嘴唇开始发干。溃疡碰到牙齿,疼痛让他不自觉地清醒。

“什么手术?”齐骧也放下了碗筷,隔着餐桌,望着他,问,“重症?”

这两个字背后好像隔着侥幸,芮忱听到,遗憾地摇了摇头,“没,小手术而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患者是HIV抗体阳性,在传染科住院一个月了。”

过了很久很久,齐骧都没有说话。

芮忱的思路断了,还等着齐骧问一句,自己好往下说。可齐骧一直都不发问,反而让他不忍心再说下去。

“后来呢?”齐骧问的时候,声音已经变沙哑了。

芮忱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郁结在心底的压抑霍然之间泄了出来。他的头有些晕,回答的时候,怕齐骧听见,又怕他听不见,“结束的时候,洗手护士不小心,我食指上划了一刀。”

不知道还有没有五十年。

☆、第 4 章

齐骧听到消息以后,再度沉默了许久。但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芮忱看到他僵木地拿起碗筷,好像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吃起饭来。芮忱想了想,也把饭碗重新端起来。

并不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笼罩在他们之间的密云,偶尔落下几滴不大不小的水珠。在吃饭的间隙,齐骧时不时突然问一句细节,打破原有的死寂,而又在芮忱回答以后,再度悄无声息。

他问具体是哪一天做的手术,问洗手护士究竟是谁。也问在那之后医院是怎么安排芮忱工作的,还问家里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最后,齐骧问那名患者现在怎么样了,芮忱过后有没有去看望过。

“我今天才回去上班,原本想去看一看的,但后来看门诊,就没过去。”芮忱老老实实回答。

齐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抬头望着他,回过神时仿佛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夹菜,那块鸡腿肉夹起来,悬在半空中,半晌放进了芮忱碗里。

“晚上住我这儿吧。”吃完饭,齐骧站起来收拾碗筷,说。

芮忱摇头,“不了,我坐一会儿就回去。否则明早起来,又不能刮胡子。白天还有门诊呢,形象要紧。”

“你今天不是才看门诊了吗?”他完全是明知故问,说起话来已经开始犯冲了。

他不想证实的确是替已经站了一晚上的师兄看诊,低下头来,沉默着把桌上的骨头都扫进碗里。

“我来洗吧。”齐骧接过他手里的碗筷,说话间没有抬起眼睛。

不知他是不是忘了开厨房的灯,芮忱望着他隐藏在黯淡光线中的背影,隐约觉得他的背有些驼。

他瘦了。

芮忱看看自己沾了菜汁的手,曾经受伤的食指上已经看不到伤痕。他抽了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还没走到沙发旁坐下,便听到齐骧用开玩笑的语气问,“王丹蕾是不是快结婚了,才这么飘飘忽忽的?”

“她结不成婚了。”芮忱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头,“拍婚纱照那会儿分了。”

水龙头的水流哗哗作响,齐骧没有转身。良久,他冷笑道,“分个手就弄成这样,还上什么台。没用的东西。”

芮忱悄然打了个寒颤,叹气道,“别这么说,她今年都三十三了,还这样。她失去的够多了。”

“难道我失去的少吗?!”仿佛平地一声雷,齐骧蓦地转过身,大声喊道。

芮忱的手刚刚伸到电视机遥控器上边,闻言怔怔望着他。黑暗里,他的眼睛近乎是冒火发亮的,芮忱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觉得齐骧好像在发抖。

水珠顺着齐骧的手滑下来,落到了地板上。

不知道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幻听。

好像自己只要在齐骧的面前,就会是愚笨的,不懂做人、不会处事。芮忱看到他这样,感到筑建在自己内心的坚强在翻天覆地一般倾倒。他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没有想到,终究辜负的竟然是心里最珍视的人。

可是——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呢?”芮忱惆怅地问,“你接手术吗?”

这一回,他确定看到齐骧在颤抖了。

芮忱用力抿了一下嘴巴,吃力地说,“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呢?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