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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27)+番外

「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女子,我们要成亲那天,我逃婚了,后来,她就自杀了。」

「你个小兔崽子,不想和人姑娘成亲你就说啊,偏得等要拜堂要洞房了你才逃婚,真是气人!」乔敬生起手就刮了乔一明脑门。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和她成亲,那段时间我被人关着,什么都不知道。」乔一明静静看着窗外,想起当日情境,不觉伤神。

「既然是别人逼婚,也就另当别论,不过,那女子也是为你而死,你告诉爹是哪户人家,我好去赔个礼。」乔敬生抿了口酒。

「我问她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他妹妹成亲。」乔一明轻扬起嘴角。

「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窗外黯淡的光影,呈现在他眼里,如同秦易海当时颓败的眼神。

秦易海沉默着,沉默着,然后看着他踏出房门,奔跑而去。

第二十五章

乔敬生给乔一明订了间浓香居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住着,兴许是多年未见,这两个大老爷们儿见面说话忽然变得絮絮叨叨的。乔一明多数时候是个听客,他也习惯了这种角色,在岛上的时候就是一家人听乔敬生说个没完。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天刚放晴,乔一明就被乔敬生拖出了屋,乔一明抱怨,两个人过什么中秋节啊。乔敬生不服气,两个人就不能过节,走,去楼里找个最漂亮的姑娘,当你娘去,这不就三个人过节了嘛!

乔一明无奈,只得跟着乔敬生忙活,乔敬生说下大话,要做肉月饼给乔一明吃,乔一明哈哈一笑,颇有耻笑的成分。

熬到中午,乔一明坐在浓香居的包间里,吃了满满一大碗桂花鸡头米,还没见乔敬生端上肉月饼,就在他想去楼下厨房看看时,乔敬生喜滋滋进门。

「傻小子,来尝尝你爹手艺!」

乔一明瞪大眼,看着乔敬生将一盆子冒着热气,喷香喷香的肉月饼放到他面前,乔一明当即夹了个,凑到嘴边一口咬下去。

「小心烫啊。」乔敬生坐到他对面,得意洋洋地舀起鸡头米来。

「爹,说实话吧。」乔一明享用完那只肉香汁多的酥皮肉月饼,坚定地看着乔敬生,「你这是买来的吧?」

「嘿,我说你这小子,连你爹都不相信。」乔敬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您就算了吧,看看,这饼子上的『万花楼』这都还在呢。」乔一明将盆子推到乔敬生面前,筷子在饼皮上戳了戳。

乔敬生不顾烫手,捞起个肉月饼就往嘴里塞,嘴里还含糊的说着,「好吃不就行了。」

乔一明想,真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油嘴滑舌走天下。

「爹,您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有点稳重的气质??」唉,这老不正经。

「我不稳重,你小子懂什么,去问问你娘去,你爹我稳不稳重!」乔敬生白了他一眼,这儿子真是越大越不听管教,都快爬自己头上来了。

乔一明不搭理他,慢悠悠起身,乔敬生在身后喊他,「别忘了,今天晚上去五十三孔桥赏月啊!」

五十三孔桥是城西一坐长桥,桥上五十三个桥门洞,相传是仙人衣带幻化而成,年年中秋这都汇满了赏月的人,今年,当然,也不会例外。

乔敬生包了条船,父子二人泛舟湖上,赏空中明月,品水上浮影,倒也惬意。

沿岸摆摊的小贩们吆喝着,有卖灯笼的,有卖自家做的月饼的,还有卖嫦娥娘娘画像的,乔一明望见一处卖玉兔灯的摊子,一个白发老人现做现卖。

「你喜欢?」乔敬生见他看得出神。

「看着有趣。」

「那去买个玩玩吧。」乔敬生给他铜钱,催着船夫靠岸,「诶,给我带块海棠糕下来,就在边上那摊子。」

乔一明叹口气,上岸之后,索性站在海棠糕的摊子上等着,一边等一边斜眼看老人糊灯。

在编好的兔子造型的竹篾上涂上浆糊,白纸一点一点贴合着粘上去,兔子身体,兔子耳朵,兔子尾巴,兔子腿,末了,还要拿着画笔在兔子面上画上眼睛和三瓣嘴,最后点上蜡烛小心翼翼放到兔子身子里,一盏白兔灯就被火光给照活了。

「小兄弟,你要几块?」

「啊,给我一块就成。」乔一明指着炉上最后一块道。

「这块,我要了。」

抢白的是个耳熟的女声,乔一明循声看去,一手白兔灯的蒲若仪正笑盈盈对着他。

「这……」卖海棠糕的小老头见此情景,为难地看两人。

「那就给这位小姐吧,我等您下一炉好了。」乔一明笑道。

「我分你一半也行。」蒲若仪孤身一人来逛夜市,眼角的脂粉气还没褪去,冲着乔一明弯起笑眼。

「我是给我爹买的。」乔一明转身给她指了指湖上的小船。

蒲若仪笑得越发好看,「哪里有你爹?」

乔一明心里一紧,小船不见了!他跨出排着买糕的人群,一把揪着蒲若仪的衣袖。

「你把他怎么了???」乔一明气极。

「我没有把他怎么,我能把他怎么?」蒲若仪跟着乔一明到了街角暗处。

「你们的恩恩怨怨与我何干,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乔一明捶着墙,吼道。

蒲若仪一转手腕,轻易挣脱他的手,乔一明的眼神凶恶,整个人也都激动得发颤。

「不要着急,我约你五天之后,你这四天之后就来,也太心急了吧。」蒲若仪抬手摸他的脸,乔一明偏过头,「别碰我!」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蒲若仪白皙的手攀上他的肩膀,「你试过被针扎没有,不会很疼,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了就会好了。」

伴随着脖子上的一阵锐痛,乔一明只觉昏昏沉沉,谁在说话,谁从他眼前经过,他都一概没有了映像。

还记得,小时候,娘坐在床边就这微弱烛火给他做衣服,针尖扎了手,冒出血珠,娘一低头含住手指,那样子是很温馨感人的。

乔一明的意识混沌,既醒不来,又睡不着,他胡思乱想着,对家的思念愈发深切。

他厌倦了,疲累了,精神被耗损,对生活不期待,也没有多余的激情,有时候更愿意静静看着,不说话。

他笑过,哭过,然后发现人生真正的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木讷。

他牵挂着那座海上的孤岛,他的亲人在那里想念他,他的儿时的纯真与快乐也埋藏在那里,他明白,那片刀耕火种的土地,是他最后的,应该的,归宿。

所有人,在老去的时候,总想起生他的那片土地。那是他与土地之间一份难以割舍的联系。乔一明知道自己不是老了,仅仅是被挫光了锐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经历雨雪风霜之后生了绣,表面结了一层赤色,将锐利的剑覆盖包裹起来。

他或许会找一个当地姑娘,她的牙齿一定很白很亮,笑起来很健康,他们要成亲生子,他的孩子或许会像他一样拥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抱负,他也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看他远去,然后,等待他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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