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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48)+番外

大门下的护院带着他七绕八拐地走到一处湖心亭边,一路上还能看到在修整院落的木工和花匠,还有人站在梯子上重新给走廊的顶部涂抹油彩,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试图重新让这里充满生气。

「坐。」

乔敬生在饮酒,不知名的酒,酒香浓厚。乔一明规矩地端坐在他对面。

护院识趣地退下,乔敬生给他一个酒杯,替他满上酒,「喝一口试试。」

「我不习惯下午喝酒。」乔一明断然拒绝。

「上次也没和你好好说上话,这次我们父子俩可有时间好好聊聊了。」乔敬生放下酒壶。「这院子,喜欢吗?」

「不喜欢。」

「本来想重新翻建,你娘说太费时间,我只能找人按着原来的样子打理,难怪你不喜欢,都是好几十年前时新的模样了。」乔敬生指着不远处的花圃,「我回来时,那里还住着一窝野猫。」

「给你留了个房间,你要是想回来住还有地方可以睡。」

「我不是来说这些的。」乔一明叹道。

「那你想来说什么?」乔敬生挑眉。

「你知道的。」乔一明与他对视,眼神坚决,「娘说你做那么多事是为了我,我只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那天死的不是南宫泉,死的是我,那么……」

「我是你爹,我了解你,倘若你真在那机关里死了,你也就没有资格继承乔家家业。」乔敬生板起脸,严肃认真起来。

「只是一个测试,测试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是吗?」乔一明苦笑道,「我是成不了你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的。」

「你的大事大计也不必告诉我,我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你可以认为我没用,没有抱负,没有志气,可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不愿改,至于家业之类的东西,也不用留给我,我不会接受。」乔一明说得强硬。

「哈哈哈哈。」乔敬生拊掌大笑,「说得好。像是我乔敬生的儿子!」

「我说过,你现在不接受,总有一天会接受,这世道变得太快,谁都不能肯定自己会怎样过一辈子,就像你爹我,还以为自己会老死在海岛上,谁会想到我还能回到陆地上,回到京城。」

「不,你从没有以为自己会老死在海岛上,你一直都想着要离开。」乔一明否定他。

乔敬生一怔。

「你说得对,谁都不能肯定自己会怎样过一辈子,不过,我知道,我的人生绝对不会成为你所预想的,所安排的那样。」

乔敬生笑了,眼角泛出皱纹,「你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过,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

未等乔一明开口,乔敬生又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他就找酒壶灌下一大口酒,「我还是你爹,是不是?」

「是。」乔一明无法否认他与他之间存在的血缘关系。

「爹问你,秦易海说,他会带你回昆仑,你是怎么想的?」乔敬生露出慈父般的神情。

乔一明不愿谈这个,他起身要离开,乔敬生仍旧在说着,「你与秦易海,你们都是男人。」

他说得语重心长,像是在劝诫着什么。

回去的半路上,忽降大雨,雨水拍打在乔一明脸上,略微的疼,乔敬生最后说得那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徘徊,牵引着他的心抽痛着。

到了檀府门口,他犹豫着停下,头发,衣服,甚至是脸都被淋湿了,他却定定站在原地,被水雾迷蒙的视野中,秦易海正撑着伞慢慢靠近。

耳边响起他所说的,「我不会骗你」,也回想起他在被自己质疑的时候的沉默。

乔一明向后退,他有些怕,秦易海伸手拉住他,将他拉进雨伞里,抹去他脸上的水渍,乔一明冷得哆嗦,他对他说:「我曾经一直以为我很了解我的爹娘,后来发现他们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样,我觉得害怕。」

「秦易海,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和我以前所认识的不一样了,其实我也不会惊讶,」他揪着秦易海的衣襟,低垂着头,「我就是胆小,会怕。」

秦易海揽着他的肩,「不会的,我不会变。」

这样的回答是乔一明不愿意听到的,他宁愿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却说得这么肯定,这么坚决,让人情不自禁想去相信。

第四十四章

这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止住,檀府的小院很清静,乔一明搬了屋子里的躺椅到院子里坐着,未干的雨水从叶子,花枝上垂落到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他半睁着眼,迷蒙地享受着雨后温暖的日光。

「在这儿睡觉可要着凉的。」

乔一明揉着眼角,「我没睡着。」,林立风手里拎着小巧的食盒,笑着站在他面前,他稍微坐直了,林立风问他道,「秦易海呢?」

「他出去了,清早便出去了。」

林立风将那食盒递给他,「这是大方糕,挺好吃的,你尝尝。」

乔一明也不客气,取了食盒盖子,把里面的青花边的碟子端在腿上。

「这是玫瑰馅儿的,这是薄荷馅儿的,这是芝麻馅儿的。」林立风弯下腰指着碟子里的粉白色四角形的糕点。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林立风径直走近乔一明敞开着门的房间里,过了会儿,搬出来个椅子,摆在乔一明的躺椅边上,挑了块薄荷馅儿的大方糕便坐下了。

「是和檀小……」乔一明看着林立风,赶忙改口,「啊,不,是和林夫人一起出去的。」

「是吗。」林立风被糕点里的热馅儿给烫着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乔一明见状,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馅儿,玫瑰酱很是香甜,碰上糯米粉做的皮子,吃起来软糯可口。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昆仑见过。」

「记得。」乔一明将那盛糕点的碟子放回食盒里,盖上盖子,抱在怀里。

「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林立风的表情深邃,像是在纷杂的回忆里探索。

「也就两三年前吧,记不清了。」乔一明双手搭在食盒上,稍微往前挪了挪。

「我还记得你那天和秦易海在吵架,吵得挺凶,你们在屋里吵,门都没关,我在外面都看见了,都听见了。」林立风嘴角轻扬,戏谑地笑了。

「是吗,我们吵什么了?」乔一明确实不太记得了,两三年前的那段时间,他和秦易海经常争吵,为了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吵起来,争吵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知道,秦易海处于非常急躁的状态,可是这种状态不会维持太久,然后他就会冷静下来,异常冷静,然后告诉他,他也要冷静,于是,最后,总是他被关禁闭。

「反正我是听出来了,你只是想看他生气,想让他生气。」林立风笑出了声。

乔一明也跟着笑,默认地笑。

「我也做过这种事情。」林立风咧着嘴,谈起自己的事情,「这种蠢事。」

「我和颜欢很小便认识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就一起玩,连拜师傅都拜得是一个,起初,我是不想去华山的,京城多好,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我当时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练武功,我觉得那是很傻的事情。」林立风摇着头,「真是很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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