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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64)+番外

「一明啊,你变了。」乔母幽幽叹出一口气,「你还记得你说你要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吗?」,乔母望着半隙开的窗户,窗外萧索冬景,望一眼,便是全身的寒。

「记得。」乔一明点头。那时候少年人,意气风发,誓要扬名立万,在江湖中得有一席之位,成就英雄侠客之美名。

「娘也记得,」乔母微笑着,她把说伸进被子里,「你脾气有些倔,说话直,不会拐弯抹角,我就跟你爹说啊,这孩子啊,到了江湖上,肯定要吃亏的。你爹却说,正因为如此,才该放你到江湖上闯一闯,磨去棱角。」

「爹他,是想让我变得像他一样……」乔一明仍是站着。

「娘还记得,你以前就爱和人交朋友,整天都是乐呵呵的,」乔母转移话题,避及谈起乔敬生,「一明啊,来到中原江湖,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乔一明没有丝毫迟疑,果断道。

「一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乔母眨了眨眼睛,眼角微湿,「以前你心里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娘说,说完便没事了,现在,娘知道,你心里有事,有许多事,可你已经不愿意和娘说了,是不是?」

乔一明无言以对,乔母又道,「你在昆仑时的事,娘已听若仪说了些。」

「原本我与你爹,是想将若仪许与你,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吧。」乔母的声音愈来愈低,脸上滑过两行清泪,乔一明还是不忍,走上前去,半蹲在床边,用手抹去那余温尚存的泪水,他鼻子微酸,哑着嗓子喊道,「娘。」

「一明啊,」乔母从被子里伸出手,怜爱地抚着乔一明的脸,「你对秦易海,太过依赖。」

「若他对你是真心,娘便也安心了,可若他对你不过是虚情假意……」乔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乔一明慢慢站起来,他对乔母笑了笑,正巧,蒲若仪端着药碗从外进来,乔一明对她道:「我来。」

蒲若仪将药碗递给他,「小心烫手。」

乔一明接过药碗,坐到床沿,一勺一勺喂给乔母喝,乔母问他,「一明,你要如何才肯留在乔家?」

一碗汤药,喂去大半,乔一明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等我理解了爹娘的行为之后,我便会回来。」

乔母笑道,「依你的脾气,怕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了。」,她自知留不住他,看他时,就愈发仔细,或许这一次别过,今后便再无相见之时了。

乔一明从乔母房中出来时,秦易海已在门外,看他眼圈微红,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乔一明摆手,「你和我爹谈好了?」

秦易海点头,乔一明拍拍他肩,「我们走吧。」

「不再多陪陪你娘?听你爹说,她病了。」秦易海走在他身后。乔一明走得很快,也不回答他。

「阿一,」秦易海伸手拽住他,言辞恳切,「你可以住在这里,陪她。」

乔一明还是不吭声,低头往前走,两人行出乔府,默默走回檀府,不知檀家做了些什么,颜家的人已经散去,两人径直回了住所。到了院子里时,秦易海行到他面前,乔一明被迫停下脚步,他看着秦易海,还是不说话,秦易海正要问他,檀香尘匆忙从外跑进来,看见两人,忙说道:「秦易海,连寒来信说,让我们赶去江南一趟,有要紧事情。」

说着,将手上的信交到秦易海手里,乔一明趁势,先行回房,檀香尘看他表情古怪,问秦易海道:「诶,他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秦易海抽出信纸,边看边答道,「不知道。」

檀香尘被他这口气给扎了下,哆嗦着走出去,「我去准备准备。」

「不急,明天早上再走。」秦易海看完信,说道。

檀香尘应道,「那也得准备准备。」

夜深沉时,秦易海才到乔一明房里找他,自从乔府出来,这小半天的,两人没说上一句话,秦易海进屋时,乔一明并未睡下,只是吹熄了蜡烛,立在窗边,拨弄着摆在柜子上的衣服,秦易海行至他身侧,「今天白天到底怎么了?」

乔一明说道,「我娘她病了,我也想留下,可是我不行……我看到我爹,我怕他,说我软弱也好,胆小也好,我怕他。我也想陪我娘,秦易海,我想陪她,我感觉得到……她病得……很厉害,可是我没有办法。还有你,我娘说得对……我对你太依赖……可是……我也没办法……」

他说得断断续续,不甚连贯。而一说完,他轻笑一声,似是解脱。

他这样的笑似乎触动了什么,虽然在暗色中看得并不很清楚,甚至连一个模糊的轮廓也很难确定,秦易海与他相视,手指不自觉触上他的脸,触摸的轨迹渐渐滑向他的嘴唇,乔一明怔着,秦易海微低下头,他的脸凑近了,气息也靠近了,他冰冷没有温度的双唇欺压上来,只是轻碰了一下,便带着乔一明薄唇上的温热离开了。

很短,很浅,很淡的一个吻。抑或连吻都称不上,不过是一次短暂的肌肤相亲。

谁都看不清谁的表情,仅仅是听着彼此的气息,感觉着彼此的味道,秦易海搂住他时,乔一明伸手搭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如果自他从昆仑逃出便再没遇见秦易海,他与他必定是各自为安,互不相干。而一旦再遇见了,如此缱绻难舍,也是他所没想到的。

乔一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这个男人这么不知不觉地,仍旧是占据了他的所有感情,他对他依赖,信任,不舍。而情深至此,他却分明地感受到胸中刺痛,有如针芒在心。

第六十章

奔赴江南途中,这锐痛感一直伴随着他,捂住心口的时候,疼痛稍减,却觉得有血流出,他摊开手掌,看一眼,是触目惊心的血红,第二眼,血红色便兀自消失,只是幻觉。

檀香尘与他与秦易海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她也不说话,用细绢轻拭赤色木剑,木剑的边缘已经锋利不再,缺口勾起绢布,用力扯开,剑上就挂了条白色的线,细绢上显现出一条突兀的划痕,从一端直到另一端。

林立风至今仍是杳无音信。

檀香尘派出找寻打探其下落的人马均是无功而返。

他去了哪里,他带着颜欢回到了哪里,他还会不会回来,他是否还活着,谁都不知道。

秦易海说起,他派阿苏到华山去找林立风时,檀香尘仅是坦然一笑,说了句,「已经无所谓了。」

快到江南时,她才唐突地冒出来句,「他曾在我身边那么多日,已经足够了。」

本就是难以痴守一生,短暂相聚即是完满。

三人到达秦易海那间江南屋宅时,连寒已在大门前等着,仍旧是那般潇洒剑客的姿态,一手搭在剑柄上,见着三人,朗声道,「你们真是不着急,我在这儿接连等了两天,才等到你们。」

「着急也没用,」秦易海给了车夫银钱,从袖子里掏出钥匙,一边开着大门上的锁,一边说道,「局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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