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重雪(80)+番外

再后来,颜欢遇见他,那是在他的喜宴上,林立风站在洞房门口,他看见颜欢,那么倔强地立在走廊上,他看一眼烛火通亮的屋子,那里面,是已与他拜过堂的檀香尘。

「你成亲了。」颜欢打量着他,「我刚从华山回来,便听说你今日成亲。」

「原先也给你写了请帖,后来你爹说你要明日才回来,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林立风有些语无伦次,他对看见颜欢在此,真是吃了一惊,只是脸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万籁俱静,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颜欢甚至故意挑高了嗓音,好让屋里的人也听见,「我以为你会等我。」

「颜欢,你要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林立风摆手,仍是故作镇静。

「你就是想让我死心?」颜欢笑了笑。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最后都会和女子成亲,生儿育女,继承家业。」

「你想过这样的生活,你林立风这样的潇洒公子也愿意被这些俗世规矩给牵绊??」

「我们都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林立风向前几步,拉近与他的距离,「都得过这样的生活,颜欢,你还有你的爹娘……」

「不要说了。」颜欢打断他,「既然如此,你便进去吧。」说着,他走进了烛光无法照到的暗处,林立风看着他隐没在一片黑暗里,幽幽喊着他的名字,「颜欢。」

没有人答应他,这一声呼唤就被吞噬进了阴影里。

他推门进屋,挑开新娘的红盖头,檀香尘一脸俏皮,浓艳的妆容仍然无法掩盖她的少女面容。

她看着林立风,第一句话就是,「我都听见了。」

林立风的脸色不好,看着她的鲜红嫁衣出神,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檀香尘见他如此,顿时黯然,林立风倒退了两步,最终猛拍开门,夺路而逃。

他并没去找颜欢,颜欢也再没找过他,直至在江南,两人才又重逢。颜欢依旧是礼貌乖顺,林立风也一如以往的尖酸刻薄。谁也没有再去提及那时情爱,只当彼此都已遗忘,都已让它随风而去。

之后种种,不再赘述,只知彼此情深,埋藏纠缠在纷繁诸事中。

再说颜欢命薄,惨死利家,林立风携他尸首奔赴华山。

那一路上,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只听他一路念叨着,「颜欢,你说你在华山等我,我到了华山,就一定能看见你。」

如此急赶慢赶到了华山,见到那熟悉山景,他晃悠悠从马上下来,怀里抱着颜欢冰冷无温的尸体,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消损了他的精力,手上无力,再也支撑不住那具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抖落在颜欢面颊上,怎么止都止不住。

霎那间泪如雨下,而这泪水似乎真成了雨水,带着他重又回到那暴雨倾盆的闷热夏季,想起雨下痴缠,只念那时独好。

往事渺茫如浮云,不会驻留。再多的后悔怨恨怪罪都是无济于事,他最后也不再落泪了,只痴呆地抱着颜欢的尸体坐在华山山脚下,喃喃着,「颜欢,在一起,在一起……」

疯子林立风最后还是和死人颜欢在一起了。

-End-

番外:无常

白越遇见连寒的那一次武林大会是白越经历的最热闹的一次,那也是连寒参加的第一次武林大会。白越是白家长子,父母早逝,也没有叔伯可以依靠,白越到了13岁的时候就开始当起了家,白家在江湖中以医术见长,白越在这方面更是天赋卓越,到了17岁的时候便能治百病,医术方面颇有超越父辈之势。江湖中凡有受了重伤的都希望能上白家让白越给看看。白越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唤作白清尘,白越长她三岁,白清尘善针灸,酿制药酒方面也是江湖中姣姣者,虽然缺少德高望重的长辈,可白家在兄妹两人的打理之下依旧在江湖五大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每年武林大会就是白家上上下下最忙碌的时候,那么多江湖中人聚到一块儿难免要动动手脚,伤了胳膊断了腿也是平常之事,白越总是带上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亲临现场。那次武林大会,白越记得,那一次是为了要推选一个新的武林盟主,一个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盟主的推选没有任何悬念的落在了华山掌门身上,而所谓切磋武艺的天下第一高手的比拼竟出人意料地悬念迭起,白越知道,这样的比拼多少掺了水分,他原以为“第一高手”这样的名号早必定是要落在一个家世显赫,在江湖中混迹了一些时间,武功也不赖的人身上。当他坐在擂台边悠闲地品着碧螺春新茶的时候,他看见擂台上走来一个少年,模样还很青涩,眉宇间却是英气逼人,他一身水色长袍,长剑于手,一剑出鞘,白越只觉眼前银光闪过,难辨事物,待他定睛看去,少年手中剑已经抵在对手咽喉。

白越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柄鱼肠剑。

那年他已经二十过五,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而连寒不过十八。

白越想起连寒的时候,总是摒弃了诸多细枝末节,他想起他,想起的不是他声名鹊起,骄傲卓然的模样,他想起的他,总是青涩的,是个未谙世事的少年,许多年之后,白越已经忘记连寒初上擂台的神态的时候,他却还记得他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那一低头的笑颜。

连寒像所有被标榜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一样被许多人挑战,可他毕竟初涉江湖,明里别人占不上他什么便宜,就在暗中下功夫,白越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白家大门口,连寒身上带了伤,他抱着剑坐在台阶上,白越背着竹篓刚从山上采药回来。

“听说你很会治病。”连寒的语气很冷,脸上也是冷漠的。

白越点了点头便带他进了白府。

连寒中的是暗器,上面淬了毒,伤口不断流出黑血。连寒说是昨天晚上受的伤,白越说他命真硬,一般人挨不过一个时辰。

连寒留在白家养伤,逐渐和白家的人熟识了,渐渐放松,也不再是刚来白家时一副黑面煞星的样子,白清尘每天下午都来给他做针灸,起初连寒说什么都不肯在白清尘面前脱了上衣给她扎针,白越在一边看得好笑,白清尘无奈地看白越一眼,道;“哥,要不你来?”

“我没给人扎过,只给布偶扎过。”白越坦白道。

连寒听了,本来还指望能让白越给自己针灸,只得羞红着脸脱下衣裳让白清尘动手。

白越在边上看着,想,连寒到底还是个少年。想着想着不觉笑了出来,连寒看见他又在偷笑,没好气地问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白越老实回答。

“笑我什么?”连寒小声嘀咕。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白越歪着脑袋想了会儿。

“哥,你真烦,还不快去煮药。”白清尘最讨厌别人在她治病的时候说话,皱着眉头在连寒肩上重重一针。

白越知道妹妹脾气,便退了出去。连寒趴在床上,抬起头看了会儿窗外,听见白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又垂下头。

上一篇: 将星 下一篇: 清粥小菜[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