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心里清楚,小土豆可能连媳妇儿这两个字的根本含义都不知道。
“你要是听话,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可别让我听见你是怎么淘气的,听着了你就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颗糖。”李季半威胁道。
小土豆连连保证:“四爷爷您还不知道我?我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那也是知错能改,嘿嘿,哪个小孩还能不犯点错?”
这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李季目光扫了他一眼,没接下去。
李季放牛车上的包裹孩子们都好奇,李季不让他们打开,也有淘气的过去碰。李季就让小土豆看着点,谁要是打开了包裹,就一个月不给他零嘴吃。有着零嘴做威胁,小土豆精神头可足了,谁伸手过来就去拍一下,时间一长就没人敢伸手了。
牛车赶得不快,基本上跟村里人走是差不多的速度,不过有的人推车推累了会停下来歇一会儿,时间一长牛车就跑前面去了。
有的腿脚利索的就在前面,几个跟来的女人个别一两个帮着丈夫推车的,剩下的都是轻飘飘走着的,有的带着孩子,看样子多半是进城了买点东西。
乡里集市东西再多也比不上县里的花样多品种齐全。有的姑娘家的,还要缠着爹娘卖个口红纸什么的。
胭脂贵,便宜点的也要一二钱银子,所以大部分人买的都是胭脂纸,几文钱买一张能有挺长时间。
之前有姑娘结婚,夫家送来了一盒胭脂,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有人提起满满的羡慕。
李季眼睛瞄过那些姑娘,身为个男人,是想不明白女人家为什么那么喜欢往脸上涂东西的。左右他是用不着的。
不过想想,李巧儿是二狗子的干妹妹,她成婚的时候送一盒胭脂也是给她添了脸。再有就是张英,等他们成婚的时候送个胭脂水粉什么的,也等于告诉外人他们老李家没有亏待童养媳妇。
思绪又落到了张英的身上,李季就忍不住想起那被卖去城里的张雪,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年没见张雪回来过,也没见张百户一家人去看,卖的是死契,生是主子家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这张英若不是被李金家里带过来当了童养媳,恐怕也是要被卖的。
子女是父母的财产之一,虽说跟牲畜不同,可若是父母真的不拿儿女当人,那跟牲畜也无不同。
其实很多时候李季都觉得不太正常,可是旁人有无数个说法反驳他。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老祖宗传下来的。”
只是传下的都是好东西吗?
李季没念过什么书,对于这些事情更是想不明白,想多了一脑袋的浆糊,还不够闹心的。
李季这边正分神乱想着,一个女人声音传过来,唤醒了李季的注意力。
“四叔去上税是交银子?那你这拉牛车干啥活?”过来说话的女人三十出头,已经见了老态。
妇女长期务农,比不得有头脸的人家享受。人家有钱人家的富太太,三十多岁皱纹都没多少,村里的女人们过了三十头发白一半的都有许多。说话来的时候李家本家的媳妇,脸上皱纹不太多,看着还算是年轻的。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顺便再买点东西拉回去,开春之前都不用来城里了。”李季手里拿着小鞭子,轻轻碰着牛屁股。
“之前在乡里不是买了不少东西吗?再买那么多能吃了吗?”
“要是我一个人多几张嘴也吃不了,二狗子能吃,买多少都不带糟践的。”
李季这边说完,那妇女脸上笑容加深,忽然道:“瞧瞧,差点忘了。四叔您这一直待在家里不带出门的,村里人见的都少了。按理说有些事情应当是长辈过问的,或者是同辈的兄弟帮忙操心。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缘分,我这边多句嘴您别在意啊。”
我这边多句嘴您别在意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很在意了,而且还不能不听,不听感觉多小心眼似的。
“这叫什么话,咱都是土老杆子,那有哪些烂规矩。”李季嘴上这么说的,腰杆却是挺直的,目光也从那女人的脸上转开,专心的看着牛屁股。
嘴上说的好听,态度已经代表了一切。
女人瞧着李季的样子被哽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还是硬着头皮道:“说句小辈不该说的话,您也十八了,村里同龄的当爹的都有了,您现在也算是立业了,要钱有钱要房有房的,可就差个女人帮着打理家务了。”
李季一挑眉,从前都是给二狗子说亲他想方设法的打发,没想到今天目光放他身上了。
“给我?”
女人点头道:“您不长在村里转,又是村里的大辈,瞧上哪家的姑娘说亲都有点麻烦,倒不如就找外村的也挺好。您家里条件好,挑个什么样的姑娘都好说。我娘家那边有个好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俏,说了好几门亲都瞧不上,就像要个家里条件好长得还好的人。我娘家爹托我帮着寻摸,思来想去,可不就是给四叔您准备的吗?”
其实人家说亲是好心。甚至有个不成文的说法,给你说亲是给你面子,要是人家半俩眼瞧不上你,谁给你说亲?
只是李季是有老婆的,偏偏这个老婆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还要藏得死死的。
既然是不可能的,李季也没必要给人家留下什么可能的幻想。
“你就别让我糟蹋人家好姑娘了。我家里头钱是二狗子的,房子是二狗子盖得。户籍上二狗子是我名字下头的,可单拎出是他离不开我还是我离不开他?我一个人蹭着他吃就够难看的,再娶个媳妇一起吃就不好看了。”
李季这话直接将自己定位成了仰仗二狗子鼻息活着的米虫,不是不想结婚,而是实在是穷光蛋一个,不能带着姑娘一起啃二狗子。
说亲的女人脸上笑容有些发僵,李季把话说的太满了。
想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话又道:“瞧你说的,见过自贬的,哪见过像您这么说的?房子确实是二狗子出的钱,可那是您盖的啊,这房子里里外外哪个不是您操的心?您说是二狗子养的您,您是少干活了还是少做饭了?您是长辈,就算啥也不干等着二狗子伺候也是应当的,二狗子没了您一分钱也留不住,怎么说也是有您一份的。”
李季笑道:“你这话吧,于情说得过去,可我是个讲理的人,你看哪家店给伙计分红的?我跟着二狗子吃香的喝辣的,干活是应当的,总不能应为我帮着伺候了几天的牲口就说牲口是我的吧,说破天也没这个理。左右我还小,没爹没娘的玩心大,晚几年也没什么。”
李季的鞭子扫扫牛屁股,牛十分自觉的走快了些,牛车走快了,就把女人甩到后面去了。
李季想想自己的年龄,这事是不是真该解决一下了?十八岁了,二狗子二十了,没有媳妇肯定会成为村里的焦点。要是个没本事的,没媳妇是没人管的,那些家里头有儿子的反而要庆幸没人抢了。可像二狗子和李季这样条件好的单身汉,那是跑不了被村里人三天两头的催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