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吊诡的巧合,他曾经也这么做过,很多年的经验了,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奏效。
“你以前怎么做的?”俞若云也明显想起来了这回事。
“示弱就行了。”江渝说,“开始觉得她不讲理,根本不管我,只想着她自己。有一天在出租屋里,看一个导演的访谈,他说那种把不会原谅父母挂在嘴边的人,根本就还没有长大。什么时候长大了呢,是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其实她也很可怜’的时候。想通了以后,就不会非要在她面前强硬了,有了梦想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她会因为没有实现梦想变成这样。”
江渝的母亲,后来还是和他父亲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他,在每个休息日里奔波,害怕着江渝脱离她的控制。于是江渝选择回去,安抚她的恐惧,再像流沙一般从她的指间溜走。
“她现在很好,”俞若云说,“有时候会给我发消息。之前还去参加了老年合唱团。还跟我说,前些天做梦梦见江渝了。”
“那你梦到过我吗?”江渝问他。
“没有。”俞若云说,“一次也没有。”
梦不到也好,他一点也不想在梦里见到江渝。因为醒来以后,会面对更多的空虚,再接受一次,江渝已经死了的现实。
江渝不再说话,没有再问俞若云。他说要试试,便真的去试了,打电话的时候走到一边去,低声说着什么。
“怎么样了?”俞若云看江渝挂了电话走回来,问他。
江渝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开始先是骂,后面又一直在哭。我也不敢多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也不能说像吧,”俞若云说,“本来就是啊。”
“……”江渝发现的确有哪里不一样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这么欠。刚刚俞若云跟他爸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都跟你说过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爸以前总担心我会学坏,”俞若云说,“尤其是在我成年之前。我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伪造了通知,他以为我是要去外地参加集中培训,为了竞赛做准备,还给了我一笔钱当生活费,反正得奖证书不是假的,我抽了几天去比赛,也拿到了奖。剧组需要家里人同意,我也找到人去伪装家长签字了。本来挺天衣无缝的,他不会发现哪里不对。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居然拿了奖。”
“他就说,现在为了演戏都会这么骗人了,以后进了娱乐圈还不知道能为了出名做什么呢。让我过够瘾就回学校去读书,别再想了。我就打电话给吴导演,说一句以后不能见他了,他一听马上急了,跑到我家天天追着我爸说情。”
“我很自私的,偷来的也好,抢来的也好,反正是你在承担责任,接收全部的人际关系。”俞若云说,“这都是你的事。我唯一要管的事,就是你别想再走了。你敢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违法犯罪,把你从地狱里刨出来。”
他说得很认真。
作者有话说:俞的性格侧面也会展开一些,但别担心他真的是个好人。
第三十章
这天他们说了很多,大部分的内容,是俞若云以往从来没有告诉过江渝的。
比如,他批评了江渝的演技。
“你的演戏方法大部分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俞若云说,“这没错,很讨巧,甚至有时候会有出人意料的闪光点。你也看过很多的电影,对这个行业有自己的了解,有选片的品位在。但缺陷也很明显,一部分导演会觉得,没有层次,是小聪明,有的棱角是特点,有的是需要磨平的尖刺。科班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文凭,在学校里待久一点,不会有害处的。不要那么急,这是磨刀的时间。”
很显然,他知道以前的江渝根本没有在学校正经上过几节课。
俞若云不仅这么说,他的确也是这样做的,事业最红火的阶段,俞若云去接了话剧,那么长的时间段里,一场又一场,发了高烧也照样上台。但收获也不小,海内外知名的话剧导演对俞若云赞誉有加,业内也多是好评。江渝就做不到,也不是没有人邀请过他,但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空档太长是一方面,话剧的舞台不允许有出错的机会,一旦忘词错词就覆水难收。他那时候怕出错,怕被嘲笑,不敢去赌。
“慢慢来,”俞若云对江渝说,“现在你比我小了那么多,总能赶上我的。”
像是一个站在高处的人,毫无危机感地,平静地等着山脚下的对手追上来超过他。这些话,俞若云以前是绝不会跟江渝说的,江渝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我现在没有想追上你,这太幼稚了。”江渝最终说,“已经换新的目标了。”
“是什么?”俞若云在问他。
“和你做爱,”江渝说,“接吻,吃冻牙齿的冰淇淋。别的顺其自然,不是非要超过你才活得下去。”
还有,换一个称呼来叫俞若云。
“阿云。”江渝这么叫他,“我听见你爸这么叫你了,他说,阿云,怎么还不过来。原来你还会是这样的。”
柔软的、理智的俞若云,还有那个被藏起来的,有那么一点锋利的俞若云,他居然才看到。他不停地叫着这个名字,直到俞若云只会用唇堵住他那喋喋不休的嘴,他才停得下来。
于是他们把愿望一一实现,高潮的时候,俞若云却在江渝耳边问:“那你还想成为影帝吗?”
他这么问着,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欲望的浪潮打了上来,江渝来不及回答就被淹没,连呼吸都困难。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情事的味道,江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灯,才说:“当然想了。”
再重来多少次,他也还是江渝。不管追逐的是什么,人只能成为自己本身,而俞若云居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非要戳穿他试图淡泊名利的谎言。他就是有着无数的欲望,关于成名,关于被人瞩目,被认可,关于未竟的遗愿清单。
江渝有些气闷,翻转了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着声音有些闷:“你这人真的很烦,知道就知道,你就非要说出来吗?上床的时候非要提什么影帝,你他妈也不怕我萎了。”
“那不说了。”俞若云柔声道。
“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江渝恼恨地说,“说了你就要负责。”
他也不知道怎么负责,总不可能现在出门,买夜宵似的给他买个奖回来吧,但反正俞若云就是有错。
俞若云说:“你可以对我坦诚一点。”
让江渝对他毫无保留,的确是比较困难的,再多一点就好了。
“因为我有时候……”俞若云跟江渝说,“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很肉麻的词语,似乎该用在对待那种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身上。江渝觉得这个话题不该再持续下去,让他尴尬,声音大了一些:“你神经,什么哄不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