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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风云(70)

他看着莫正楠,什么也不说。

莫正楠走了出去,电梯门在他身后阖上了,他背对着电梯,面前是一堵墙,墙上到处都是露骨的涂鸦和文字:男性的生殖器官,饱满的双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卢晓笑,我操你妈!”。

角落还有些猩红色,说不清是血还是红色的颜料。

莫正楠的双手在口袋里插得更深。

没过多久,费觉唉声叹气地从他后面走了出来。

“早就和管理处说了要修电梯,反应这么快,人还没走出去电梯门就关上,人跑得快是要赶去投胎,电梯也能投胎?”

费觉嘀嘀咕咕走到了莫正楠前面,莫正楠跟着他,两人到了5015门口,费觉掏钥匙开门,正要关门,莫正楠伸手推住门,说:“我住这里。”

费觉扭过头,眉毛一高一低地问道:“你干吗?”

莫正楠把门推得更开,从费觉身边挤进去:“你怎么问来问去都是这么一句?”

费觉没回话,莫正楠换拖鞋,他听到费觉把门关上了,他还听到费觉在静默后忽然爆发。

“我就是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音调又高又尖,他很生气地质问。

莫正楠低着头,把换下来的皮鞋放进鞋柜,闷声不响地走去了厨房。费觉又不出声了,莫正楠看到他坐在餐桌边点烟,烟味飘散,莫正楠伸着脖子说:“别在家里抽烟。”

费觉充耳不闻,照旧吞云吐雾,莫正楠过去直接拽走了他嘴里的烟,连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都没收了。费觉默默换了个位置,坐到沙发上拆了包薯片大吃特吃。

“你能不能吃点真正意义上的食物?”莫正楠打开冰箱,往水槽里扔食材。

费觉舔了舔手指,撕开一包水果软糖,一抓就是一大把,莫正楠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费觉面前,一手抢走薯片,一手拿过软糖,还把茶几上的其他零食通通扫进了垃圾桶。他提着垃圾桶要走,费觉冷不丁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人摔在地上,饿狼扑食似的要去抢垃圾桶,莫正楠忙打他的手,费觉无论如何都不撒手,人往前一扑腾,把莫正楠推到了地上,压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莫正楠痛得喊了出来,一只胳膊还圈着那只垃圾桶,垃圾桶里的零食全都滚了出来,他还是没放手,费觉也不松口,莫正楠使劲推开了他的脑袋,才把自己的手从他牙齿下面解放出来,费觉一屁股坐到他身上,抓起地上的零食袋子就往他头上砸,莫正楠抓住他的手腕,可袋子里的瓜子还是全撒了出来,有几颗掉进了莫正楠的嘴里,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莫正楠不得不爬起身抠喉咙,费觉趁机抱走了垃圾桶。莫正楠还在咳嗽,瞥到费觉抱着垃圾桶坐在不远处,他也不要这个垃圾桶里的东西,也不捡地上的吃的,得手后就抱着它,敞着腿,脸靠着拐杖坐在地上喘气。

费觉看着一盒打翻了的奶油饼干,问莫正楠:“是不是你让可乐去杀蛇七。”

“不是他死就是你和周游死,你选一个。”莫正楠喘过气来了,他用手把地上的零食归到一处,一把一把捧起来往垃圾桶里扔。

“操你妈。”费觉用拐杖砸莫正楠,莫正楠挨了他一下,眼都没眨,费觉继续打,连砸带踹,莫正楠并不反抗,清完了手上的瓜子,他抓起费觉的拐杖丢到一边,看着他:“你生气?你凭什么生气?”

费觉不甘示弱,眼睛瞪大了:“我惹出来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热水煮人头?弄到自己也差点没命?你的解决办法就是这样?!你不要命,你也不去问问周游,你帮他这一把,他领不领你的情!”莫正楠指着地上一个弹孔,声音嘶哑,“他和可乐仔在你这里打起来,差点没命!”

费觉吸了口气,别过了脸,说:“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你管好你爸的公司不就好了?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谁规定上了床就要管头管脚,男女结婚作夫妻也都知道给彼此留空间,拜托你啊太子爷,莫少……你……”

莫正楠打断了他:“要是换成我爸,他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费觉看了他一眼,旋即回避开了。

莫正楠说:“你一条腿都瘸了,还去找人算账,他知道之后他会怎么做?”

费觉撑起起身子坐到沙发上,说:“我死了去给我上香,我没死,去医院看我,去监狱探监。”

莫正楠还坐在地上,他还看着费觉,一双眼睛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过,他问他:“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费觉无奈,眼睛乱看,手上乱摸沙发绒面,一脸的啼笑皆非。莫正楠猛吸了下鼻子,再开口时,没能忍住,一边说话两行眼泪一边跟着下来了。

他低下了头,抓着膝盖,把裤子抓得紧紧的,抽噎着说:“费觉……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费觉嚷嚷了起来:“我怎么样了我?我人都还没死,你哭什么哭啊!你晦不晦气??”

莫正楠哭得更厉害了:“我没办法那样,我做不到,你会比较我和我爸,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他能那么洒脱,我不行,我就是不行……我就是生气,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这条命,千方百计想着去送死,我不明白……”

莫正楠揉眼睛,眼泪还在往外掉,他的手背湿了,嘴唇上咸咸的。费觉给他塞纸巾,他没要,费觉就把纸巾往他脸上摁,抓着他的下巴给他擦脸。莫正楠又看到费觉了,但他哭得视线模糊,他看到的费觉像是一个站在块毛玻璃后头的费觉。

他的轮廓是清晰的,五官依稀能描摹出个大概,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心思,他的念头,他的心,他什么都看不清。

莫正楠跪坐在地上哭,涕泪横流,费觉手忙脚乱地抽纸巾:“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莫正楠摇头:“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我想哭……你还不让我哭了!”

费觉一揪他的衣领,捧起他的脸,看着他道:“你先别哭!听我说话!”

莫正楠怔住了,这个毛玻璃之后的费觉忽然离他很近了。

费觉说:“我六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六岁,我十二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活不过十三,后来十八了,我还以为十八是我大限。”

“我早就活够了。”

“莫正楠!我已经活够本了!你就别为我这样一个人掉眼泪了行不行?在一起的时候就做点快活的事情,不在一起了,我不太挂念你,你也别太挂念我,你做人能不能潇洒一点?哭成这样你丢不丢脸?”

莫正楠又摇头,费觉翻个白眼,靠在沙发上不讲话了。

莫正楠靠过去,直起了身子问费觉:“爱一个人会不会让你想要活久一点?”

费觉抓着头发,气急败坏:“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讨论这种话题,现在高中生都不流行谈爱了!爱什么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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