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阴冷,洗完澡后的余热已全数散尽,池晗光刚一直紧绷神经,大脑飞速运转,思维跟着温浩骞,早忘了冷这回事,这会儿他一件衣服盖过来,风衣上面余留着这个男人的体温,顷刻,暖意透过肌肤渗进四肢百骸,舒服安宁,冷热这么一交错,她忽然感到冷了,裹在身上那块大浴巾石头一样又冷又硬,里面暖不出来,外面那件大衣再大也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她缩了缩身子,放平两腿,把风衣往上稍拉一拉,双腿连同两只手全拢进这温暖里。
温浩骞看池晗光跟只小猫似的缩在椅子里,走去床上拿了块薄毯来给她。
他脱了外套,上身只余件丹宁衬衫,从床那边一径走过来,伸手把毯子递给池晗光,光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拿着画笔的模样。
“你以前认识陈数吗?”池晗光把自己裹严实了一点。
温浩骞画着画,听她问,拿画笔的手一僵,抬睫看了她一眼,复又转回去继续手上的画,淡淡的,“不认识。”
“少骗人了,”池晗光把椅子往他那挪去,挨近一点,“孔叔叔都告诉我了,他还有同伙没有抓住。我就是不明白,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闲着没事,帮你孔叔叔查一下案子。”
池晗光撇了撇嘴,轻道,“少骗人,我又不傻。”她看温浩骞会儿,低头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提,搭在椅子扶手上,说道:“好了,我回去睡觉了。”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折回,“我来是想跟你讲一句,可以去洗澡了。还有这个,给。”
温浩骞低头看她手里的薄毯,接过。温热的。
“明天艰巨的任务等着你,早点休息。”
温浩骞不明所以:“艰巨的任务?”
“嗯,曹爷爷办画展的事啊,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了你,就安安静静做个花瓶咯。”
温浩骞无言地笑了笑。
他默默叠好毯子,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一边走回床边放好。
池晗光看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轻声说了句:“强迫症。”
“嗯?”那里听见,转头过来,眼神危险。
池晗光呵呵笑一下:“没什么,说你帅。”
温浩骞显然是不信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回转身收拾洗澡衣服。
池晗光打了个呵欠,“困死我了,走了。”
刚迈步,听到他说了句什么,他背对着她微微低着身,音量不高,传到她耳朵里便没个确切,她停住脚步,转回身。
“你说什么?”
那里停下动作,复而转身面朝她。
“没什么。”
“真没什么?”
“嗯。”
池晗光望着他。
男人的眸光漆黑深亮,真挚无比。
她忽然莞尔一笑,跨前一步,踮起脚伸手够他的头,她太矮,没够着,手被半途截下。
他握着她的手臂,感觉到它无比的脆弱,稍一使力便能轻易折断。他看着她的眼睛:“干什么?”
“摸你的头。”
“……”
“乖。”
“神经。”
“你现在和一个神经病说话是怎么回事?”
“……”
老房子睡不安稳,天微亮,光就侧漏进来。
温浩骞从前庭穿廊过来,见池晗光蹲在石阶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睡眼惺忪的迷瞪样,身体几欲前倾,被温浩骞一把抓住后衣领拉回,池晗光瞌睡虫跑了大半,手顺势往后一拍,他的指骨坚硬硌人。
嘴巴里含着牙刷,池晗光声音含糊不清,“放手。”
温浩骞放手。
池晗光一屁股摔地上去了。
温浩骞转身去房里拿了把电热水壶烧热水。
池晗光刷完牙,热水还没滚开,温浩骞没管那么多,取了只脸盆放在水枧边,凑了点冷水,一壶下去,他试了试水温,勉强一盆温水。
池晗光没想到早上还能洗把温水脸,别提多满足,拧了毛巾就往脸上抹开。
温浩骞蹲在她面前看她洗脸,鹅蛋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清丽素白,额角未匀开的水珠沿着紧致弹性的肌肤滚落至眉骨,在细长的眉上凝成晶莹,像朝露。
他食指落在她的眉上,轻轻一带,拭去水珠。
“咦,”池晗光用毛巾抹了一下眉毛,把张脸仰给他看,“还有么?”
晨曦在她微仰的小脸上汩汩流动,几缕发丝打湿沾在颊边,整个人好似罩下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半秒,温浩骞拍拍衣服站起来:“去吃饭。”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吃完早饭,曹欣下机时间又从下午改到了上午九点半。温浩骞打去酒店把预订的包厢提前到了中午。
“这老头可真能折磨人的。”池晗光望望天。
“……”温浩骞真不明白,她倒蛮好意思说别人折磨人,“花瓶哪来那么多意见。”
“花瓶就没有人权了?”
“还真没有。”
池晗光翻翻白眼,调头走,不理他。
曹欣由他的儿子和女儿陪护而来,加上三个保镖,总共六个人。
几人介绍完毕,驱车池宅祭拜池新沅的灵位。
池晗光对曹欣的印象仍停留在六岁那年,她在门口松树下挖蚂蚁洞,曹欣蹲在她面前,遮住了光,满面慈容的长辈,他问她,“孩子,你爷爷在家吗?”
那时候,老人的头发似乎还茂密着,白发和皱纹也没这么多。
去机场前,温浩骞去了趟孔严家里,把他那辆八座的本田商务开了来,自己那辆则放在孔严车库里。满满当当的八个人坐了一车。
车子从东边的机场出发,去往西边的池宅,把珠城整个城市绕了大半圈。
温浩骞开车,导游落在花瓶头上。
温浩骞只有当偶尔后座几个提问,才说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他们在后面闲聊,听池晗光每到一个地方便能准确讲出地名以及周边美食小吃历史名人故事,他有些惊讶,不仅在她广泛的视野、得体的谈吐,更在于她的热情和有礼。
更多的时候,印象里,在他所认识的池晗光,在陌生人面前的池晗光,倨傲冷漠的像一只孔雀的池晗光,绝非此刻这般,礼貌大方热情,俨然一副主人招待客人该有的态度和架势。
温浩骞忽然意识到,她长大了,再不是十年前他认识那个小丫头。
他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微微弯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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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池新沅,又带了曹家人转了一圈池宅和附近的风光景色,一溜逛下,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几人坐上车去预订好的酒店解决中饭。
饭桌上,自然而然谈到画展的事。
曹欣年岁大了点,身子骨却是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头脑还清楚的很,全程都是他和温浩骞在谈,他的儿子女儿怕他累着,几次想帮他传话,都被他拒绝。
男人谈话,做花瓶的池晗光也没闲着,曹爷爷、曹叔叔、曹阿姨时不时非常给面子的抛给她一两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