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小杨村的那位,就是办丧事都办穷了。当初在荆州,水患之后,也有不少人靠出售田地来安葬亲人。
孝道所致,大庆人十分看重身后事,便是砸锅卖铁,都要将这事儿办好了,不然就是不孝顺。
这种均田制,能够削弱世家对于土地的掌控,出现更多能够吃饱饭求上进的小地主,他们这些人,乃是科举的中坚力量,是圣人削弱世家的基石之一。
圣人叹了口气,“百姓苦啊。难不成你要禁止买卖么?万一真到了砸锅卖铁的时候,守着土地,却没有办法活下去,那也是不行的。就算禁,那些人也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来买田地。你问问贺二郎,他都买了多少地了。”
贺知春尴尬的笑了笑,贺知礼的确是有这么个癖好,买西买东的,总想给家里人置办产业。
贺知春把这个归咎于小时候穷怕了!
“这种折子,月月都有,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天宝若是有兴趣,可以深入的了解一下。这事儿,你寻贺余及贺大郎一问,便知晓了。”
贺余在司农寺,贺知书在兵部,都是与这事儿沾边的。
贺知春点了点头,“阿爹,我知晓了。”
她说完,又拿起另外一本折子看了起来。
不多时,京兆府尹苟询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见了礼之后,高声大呼道:“恭喜圣人,天降祥瑞于有道明君……”
贺知春见那苟询一张一合的嘴,心中无比的鄙视他。
第一次见到苟询,还是在高绵的案子当中,那时候苟询手下的不良人黑皮率先发现了高绵的死,苟询怕惹上莱国公府同英国公府,撂挑子给了大理寺,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这就是一个脏活累活道友干,获奖领功贫道来的无耻小人啊!
苟询约莫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这长长的马屁给拍完了。
那块传说中像是玉玺的天石,上头扎着红色的绸缎,还带着腥湿的泥土,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上头的字。
但是光看这个形状,贺知春便能够肯定,这一块玉玺,同圣人桌案上的那一块,从外观上来看,乃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黄金有价玉无价,为何?
黄金可以做成两个一模一样的金元宝,但是玉石却是不能,就算是从一块母玉上扣下来的一对镯子,里头的玉纹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
柳家人为了造假,还当真是煞费苦心了,这玉玺也不知晓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还做旧了一番,将那边边角角磨损了去,显得好似它当真在土地里待了这么久的时日一般。
苟询说完了一堆恭维的话,心中乐得不行,这可是在他管辖的地界里,发现了祥瑞啊,圣人会给他加官进爵不?
京兆尹越发的难当了,要是圣人能够给他一个闲差就好了,他一来不差钱,二来也没有想过封侯拜相,只求安安稳稳就好了。
圣人望着苟询笑了笑,“好一个祥瑞啊!”
苟询点了点头,逢迎道:“的确是好啊!臣没有见过玉玺,圣人您瞧瞧是不是长得跟双生子似的。”
圣人又笑了笑,“的确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苟询心中咯噔一下,这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他能做到京兆尹,靠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年轻之时,江湖人送外号小机灵,如今年纪大了,朝堂之上的人都称他老泥鳅了,滑不溜丢的!
苟询拍了拍胸脯,“这是谁好大的狗胆,竟然伪造玉玺!圣人,要不要臣帮你去唤大理寺的孙大夫来?他断案如神,一定能够查出这假造祥瑞,欺君罔上之人!”
贺知春嘴巴都合不拢了,这都行?
敢情您的脸皮不是脸皮,是面皮啊!一张烙糊了,又换一张,顿都不带打一个的!
你刚刚才把这个祥瑞夸了一炷香的时间啊,现在立马就变脸破口大骂了?
而且这不是你治上的事情么?怎么就去叫孙弗了?孙大夫又要被你坑了啊!
圣人摆了摆手,“去叫孙弗吧。”
苟询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脑子转得快!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整出这么一桩事来要坑害他!
他没有见过玉玺,发现的人上报的时候,说的就是像玉玺的一块天石。
他瞟了一眼,泥巴石头子儿都洗不干净,看也看不大清楚,不过的确像那么回事儿,他还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顺着那人的话说了,毕竟要自己再想一个词儿,实在是太费心力了。
没有想到,竟然一模一样,那肯定是人为雕刻的啊!玉玺他娘的能够随便雕吗?
这是谁啊,脑袋被门夹了么?
东方,柳树下,玉玺……
苟询光是想着,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立即趴跪在地,“圣人,臣糊涂臣有罪,受了小人的蒙蔽,那这种东西来污了圣人的眼……臣惭愧。”
第418章 进可攻退可守
圣人摆了摆手,“你去叫孙弗来吧。这事儿你的确是有错处,以后可得谨言慎行。”
苟询一听,感激的抬起头来,眼见着鼻涕眼泪就要流下来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多谢圣人不怪之恩。臣这就去唤孙大夫来。”
说完,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了。
圣人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宝可是觉得,苟询这个人太小人,不作为,却身居高位?”
贺知春果断的点了点头,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官,算不得好官。
“京兆府这个地方,十分的尴尬。随便一个人,都是高官厚爵,又有三省六部在内,情形错综复杂,若是太极打不好的人,身处那个位置,可不得满头包。而苟询便是一个太极高手。”
这个破地方,因为在天子脚下,各县的县令多是权贵子弟,不好管辖,一个瞧着不起眼的小事,背后却是藏着巨大的靠山,一个不慎,就要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若不是之前已经有了三县大比,现在贺知春作为太子,圣人要她练手的话,可不也是得寻长安城附近的县来治理,说不得就兼了京兆尹一职呢。
但是因为贺知春治理地方的能力有目共睹,是以圣人并未放她出去,反而是留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
“京兆尹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给朕稳住了,别出乱子,天天有人来告状,烦不胜烦。苟询的确是本事平平,又不喜欢担事儿,但他有一个本事,那边是同所有的人都能处得好。”
贺知春恍然大悟,果然能够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不一会儿,孙弗就走了进来,他面上镇定,心中其实哭开了花。
上次太子造反,你让某审,造下一手杀孽……把原来的太子党,得罪得一个不剩。
如今又有人想造反,你还让某审,又要造杀孽了……难怪他生了八个讨债鬼,造孽造多了啊!
那宫中的流言,说是流言,但是只在几个人耳中传来传去的,是韦贵妃特意让人说给柳贵妃听的,是以朝中许多人并不知晓。孙弗亦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