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下意识的伸手一托,得,稳稳当当的背住了。
“这个月第十八次了。”李恒面无表情的说道。
崔浩然把头趴在李恒的背上,“长兄你生气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你嫌弃我话多?阿娘就老嫌弃我话多,说我一天说的话,比长兄你一个月说的还多。”
“但是长兄你看啊,我爹爱说话,我娘爱说话,两相叠加,我这么爱说话,那是正常的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阿爹阿娘还有我都爱说话,你不爱说话,所以你生气了。”
李恒心塞塞,谁羡慕你们爱说话……
我生气是因为耳朵要装不下你的垃圾话了!
“没生气!”
崔浩然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不怕爹不怕娘,就怕长兄你生气,你一生气,就没有人偷偷给我糖吃啦!”
李恒不想说话。
崔浩然毫不在意,长兄若是每句话都接,那就不是长兄了。
他嘀嘀咕咕着,突然眼睛一亮,伸手一指,“快快快,长兄跑到那边去,糖罐子来了。”
李恒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你管褚阁老叫糖罐子?”
崔浩然大眼珠子一转,“嘿嘿,我告诉你,你别告诉阿娘,他老偷偷给我糖吃,要把我拐他家里去呢。莫非是要我去当童养媳?我听说,童养媳都是从我这个年纪养起的。”
什么鬼……你是不是让宫人给你偷念话本子了……还童养媳!
“你在他跟前写过字了?”
崔浩然点了点头,“他给我一罐子糖,就让我写一下我的名字,这么好的生意,若是不做,岂不是傻子?”
李恒同情的看了崔浩然一眼,褚阁老这是盯上他们家崔浩然,要收他为徒孙了啊!
这熊孩子虽然爱闹腾,但是一笔字确实不凡,虽然年纪小,但是有无天赋,像褚登善这样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正好,这皮猴子得有人制得住他。
李恒说着,领着崔浩然就朝褚登善走去。
褚登善一瞧,赶忙对着李恒行礼,李恒侧着身子不受。
崔浩然哪等二人客套,直接从李恒的背上滑了下来,朝着褚登善猛扑过去,“褚阿爷,你今儿个带糖了么?”
褚登善笑成了一朵老菊花,“当然带了,还做成了小兔子状的呢,二郎可愿意同某回家?某家里还有好多糖呢”
崔浩然嘿嘿一笑,“先吃糖先吃糖。”
褚登善立马给了他一个兔子糖。
崔浩然快速的放进了嘴中,然后含混不清的说道:“我阿娘说了,东西是要骗到手的,人就不必去了。褚阿爷,明日还带糖来看我啊!”
褚登善一僵,就看到那个小童含着他的兔子糖,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殿下啊,能让你爹给他改个名字吗?对着他这张脸,实在是喊不出浩然二字啊!”
李恒看着褚登善,认真的说道:“浩然挺好的,我们全家人,都觉得他一身正气。”
褚登善一梗,你们全家人怕是都眼瞎!
番外:贺知易篇
月上中稍,长安城依旧是灯火通明,四处里飘散着烛的烟火气,幽幽远远的,能听到歌女曼妙的歌声。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背着手,缓缓的走在大街上,三五不时的有马车停下来,里头的主家探出头来,笑着同他寒暄:“吾等去平康坊小聚,贺三郎可要同行?”
贺知易摆了摆手,笑道:“平康坊日日得去,这上元节观灯可是一年一次,说不定美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去。”
马车上的人闻言都内涵的笑了笑,夸赞道:“若论雅趣,吾等不及贺三郎。”
街边的小贩听了,好奇的打量着这穿青衫的男子,过往的马车绣了家辉官纹的,瞧着都是有出身的人,可这位贺三郎却个个相熟,当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想着,探头问向了一旁卖胡饼的大娘,“大娘,那贺三郎是何等人物?”
大娘磕了一把瓜子,将那皮吐得一翻,“那是曲江宴夺了头魁的状元郎,同太子一道儿长大的兄弟,你说显赫不显赫。”
贺知易听到耳中,不由得苦笑,若是可以,他并不想当太子的兄弟。
只不过,他也就只有每年上元节的那一日,会这样想。
贺知易走着,站到一个地方,就不动脚了。
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小小的阿俏给了他糖吃。
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亲眼瞧见,那个孩子倒在血泊之中,被自己的亲兄长,残忍的刺穿。
阿俏在这一日天翻地覆,他贺知易的人生,又岂不是在这里转了个大弯儿,再难回头。
“贺三郎,那糖人还要葫芦状的?”
卖糖的小贩笑眯眯的问道,这贺三郎常来这儿买糖吃,坐在一个阴影里,一坐就是好一会儿,这当大官的也是不易,竟然爱吃糖都得躲着吃。
贺知易掏出铜子儿,递了过去,“照旧。”
他接过了糖人,又朝着常坐的地方走去,竟然发现那地方已经被人占了,“二哥。”
贺知易有些发愣。
贺知礼鲜有的板着脸拍了拍身旁的空台阶,毫不客气的从贺知易手中抢过了糖人,塞在自己的口中,“某当你在外头养了外室,原来你还没有忘怀。”
贺知易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我舔着老脸买来的糖人啊,你知道让一个大官去买糖吃有多丢脸吗,你就这样吃了?
“二哥何时知晓的?”
贺知礼嘎嘣嘎嘣的咬着糖,“你二哥火眼金睛的,一切妖魔鬼怪都要现原形。你且记得了,阿俏是你阿妹呐。”
贺知易没有说话。
年幼的时候,都是他同阿俏在一起的,那会儿贺知礼成日的在外头浪,贺知书要寒窗苦读。
他带着她漫山遍野的跑,洞庭湖里的小鱼被他们捞了个遍,树上哪个鸟窝里有几颗蛋,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就连寡居的胖大婶曾经有个叫老王的相好,都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他同阿俏,也是一起上过天入过地的人啊!
再一想,当年阿俏砸了崔九,第一个唤的也是他,还是他背了那狼崽子去瞧郎中,结果不知怎地,阿俏就被狼叼走了。
贺知易想着,有些愤愤的看了贺知礼一眼,若不是他来了长安城念国子监,怎么会让二哥成了阿俏的绝世好哥哥,后来还有魏王……他已经没了边儿。
贺知易想着,心中不由得有些发酸。
当年他看阿俏,犹如阿俏看崔九。
“崔九可知晓?”
贺知易点了点头,“他精明得很,怎能不知。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心悦的人了,他便知了。”
贺知礼刚要说话,就听到贺知易的声音有些发闷,“二哥要说的,我都知晓。每年只有这么一日,我坐在这里想阿俏。其他的三百六十四日,她是贺知春,我是贺知易。”
贺知礼有些发慌,手忙脚乱的将咬了还剩一半的糖块儿塞给了贺知易,“你别哭啊,给你糖吃。你不知道你一哭起来,有多么惊天动地,那跟长江决了堤一样的,明儿个可有御史要参你水漫长安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