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一瞧,暗道不好,你这么妖孽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再一看,果然屋里所以的女婢男仆们,都跟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般,痴痴傻傻起来。
贺知礼吸了吸鼻子,“今儿吃豆花啊!阿俏你怎么不叫二哥,又想着吃独食了吧?”
他说着,往小榻上一坐,将贺知春正拿着糖的手推开,抢走了她的那一碗豆腐脑,挖了一勺咸香花椒油,又放了两片野山椒,拌上葱花黄豆,还撒了把芝麻,呲溜的吃了起来。
贺知春瞧着一脸火大,又端了一碗新的,狠狠的加了一大勺糖,坐得离贺知礼远了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才发现贺知章站在原地,慢慢地往门口退着。
贺知礼与贺知春对视一眼,“知章,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贺知章今年不过六岁,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贺知春虽然不喜欢他的亲娘柳氏,但对于贺知章却并无什么厌恶之感。
而且他聪明伶俐得很,去岁开蒙之后,夫子也常夸他是个读书的料。
贺知章小身子一缩,看看阿哥,又看了看阿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贺知礼和贺知春都傻了眼,讪讪地低下头去,埋头苦吃起来,果不其然,贺阿奶一见小孙子哭了,心疼得不行,冲上前来对着贺知礼和贺知春每人捶了一下。
“你们两个讨债鬼,吃自己的就好了,祸害知章做什么!”她说着,把贺知章牵上了桌,端了一碗放在他跟前,说道:“乖孙想吃甜就吃甜,想吃咸就吃咸,阿奶给你撑腰。”
贺知章抬起了头,快速的从贺知礼和贺知春碗中各舀了一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脸上的泪迹尚未干。
怎么办,好像真的作孽了……
一家人将准备过年吃的吃食,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一大半,肚肥腰圆的,贺知礼索性连腰带都解了,一直吃到天都黑了,却看到贺知易铁青着脸,衣衫褴褛的跑回来了。
贺知春一愣,“三哥怎么就回来了?这么快就到了潭州拜堂成亲了,还值当你明日才回。”
贺知易将腰间佩剑往地上一摔,咬牙切齿道:“乐娘死了!”
啥玩意?什么鬼?我们的耳朵怕是聋了吧!
贺知乐好好的上了马车,那么一大队人马护送,竟然死了?
这个时候王氏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把抓住贺知易的胳膊,大哭道:“你说什么,乐娘怎么了,你给阿娘说清楚啊!娘的知乐在哪里,现在在哪里?”
贺余同贺知书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掩上了门。
“知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那知乐现在在哪里?”
贺知易猛的灌了一大碗水,跌坐在地上,愤怒的说道:“贺知乐出了我贺家门,便已是杨家妇。自然是由杨家人敛了回去。我们一行人在岳州境内都还好好的,可刚入潭州不久,便遇到了山匪,那山匪要抢嫁妆也就罢了,还将知乐给抓了去。”
“我领着贺家家丁一路寻,发现了知乐的尸体,已经面无全非了……”他说的时候,将牙齿咬得蹦蹦作响。
王氏一听,抓着贺知易的手一松,呆坐在地上,“知乐死了,你为何不带她回来,潭州她又没有去过,娘的知乐会害怕的。”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的跳起来,冲过去就要打贺知春,贺知春猝不及防的愣住了,贺知礼见状将王氏一推,赶紧抱住了贺知春,王氏的那一巴掌,便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背上。
“阿娘,乐娘出了事,你做甚要打阿俏?”
“若不是她非要乐娘嫁去潭州,我的乐娘就不会死了!”
贺知易瞧着,顿时勃然大怒,拿起手边的碗往地上狠狠一掷,咣当碎了一地,王氏被他这样一扔,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轻轻地唤了一句“知易”。
贺知易脸上这才缓和了一些,“阿娘你闹够了么?贺家越来越好,您开开心心的当个官家夫人穿金戴银打牌赏花多好,非要天天里闹,您照照镜子看看如今自己的模样。我的那个温柔又大方的娘亲,哪里去了?”
“乐娘的亲事,阿爹在与杨家定下来之前,是问过你和乐娘的,那时候乐娘觉得杨远家世好,长得也好,满意得紧,阿爹才定下来的。贺家高升,这是好事啊,乐娘在杨家无人敢欺不是更好么?”
“阿俏是幼妹,乐娘的婚事同她有什么关系?你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怪她,你当阿娘的,不劝着自己的女儿向好,反而纵容她胡闹,这也怪得上旁人?”
“如今乐娘没有了。她也回不了岳州了。回了岳州进不了祖坟,无人祭祀;她去潭州,就能进谭家祖坟,杨远日后的子孙,年年都得给她上一炷香。阿娘,难不成你想让乐娘当个孤魂野鬼吗?”
贺知易说着,蹲下身来,拍了拍王氏的背,“阿娘,乐娘没了,您还有儿子啊!”
王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88章 出离愤怒
贺知易将哭得险些撅过去的王氏送回了房,柳氏也乖觉的将贺知章领了回去。
贺知礼揉了揉贺知春的脑袋,“阿俏别难过,哥哥们会保护你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知春的眼更红了,她以为自己个一点儿都不将王氏放在心上了,可当她恶狠狠的冲上来,恨不得挠花她的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心中难受得紧。
到底是阿娘啊!
哪个孩子不想娘?
她也不例外。
“可能是我同阿娘没有缘分吧。”贺知春揉了揉鼻子,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满满的心酸全都压了下去。
贺阿爷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怪你阿娘,你阿姐没了,就像是从她心中挖了一块肉一般。”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一直等到面色铁青的贺知易回来。
“乐娘太胆大妄为了,竟然勾结了歹人,劫走了前面几台值钱的嫁妆不说,还弄了个和她差不离的尸体,哄骗杨家。自己已经跑得没影了。”
贺知易一回来,也不停顿一下,便愤怒的抛出了这么一个惊天的事实。
一屋子的人,被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啥?我们的耳朵又聋了一次吧?
贺余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妈哩个巴子,你这个兔崽子,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呢!合着刚才你说那么多都是假的?”
贺知易被打得一个踉跄,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一路上,乐娘但凡走到那僻静的地方,都借口要出恭。杨远人好,一一都应了。在岳州境内尚无不妥,可一进潭州,她又要来一次。我以为她要逃跑,便让赵麽麽随她同去。”
这赵麽麽也是从长安寻来的,虽然不是宫里出来的,却也是伺候小娘子惯了的,是贺知易特意给贺知乐寻的。
贺知易说着,脸色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岂料她们刚走到树林里,就传来了赵麽麽的惨叫声,我想要去看发生了何事,却被一小队山匪包围了,他们的人不多,却个个武艺高强,绝对不是正常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