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里,并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但是,感知能力过人的绮礼,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无形的魔法阵笼罩住了。
空气中有小到肉眼难以分辨的虫子悬浮着。那些小虫的魔力波动微乎其微,即便它们利用携带的魔力攻击自己,危险程度也是不值一提。身为虫使的间桐雁夜以它们为媒介、展开如同密网般的法术,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
不知何时环绕在自己身周的、属于对方的法阵,大概蕴藏着足以致命的魔术之力。而布下这一切的间桐当主,幽暗狭长的双眼中正闪耀着与无害形象不符的冰冷光芒。“你出手的话,受伤的也未必是我。更何况……”
一点点地收回魔力,将法阵亲手瓦解的间桐雁夜肯定道:“如果你在这里做出试图杀伤我的举动,那么,一定是你的个人决定。我了解时臣。”
果然,这两人是充分了解着彼此的。“为什么……你会知道老师的决定?”
“那是我和时臣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吧。”雁夜皱起眉,“你今天来,是为了了解我和时臣的过往吗?”
不。准确地说,自己是想比导师更了解面前这个人;同时,企盼被面前的人专注地凝视。
“雁夜,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并不能看穿绮礼真实意图的雁夜,干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拒绝。”
“你一个人无法撑到最后。”绮礼绕到雁夜身后,以弯下腰来、揽住对方肩膀的姿势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我了解你最大的敌人,甚至可以拖住Archer、令你在与导师见面时拥有绝对优势。在你魔力匮乏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
“算了吧,”雁夜不为所动,“的确,想要支持berserker战斗到最后,我的魔力是不够的。考虑到你恢复力量的速度,你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魔力来源。但是,背弃时臣转向我,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吧?如果我没猜错,时臣是希望你能接手我的从者——如果berserker没有在与Archer的对决中被杀死的话。先解决掉我、进一步获取时臣的信任,不是更加明智的做法吗?”
脑筋转得很快嘛。只是,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不断说着关于导师的事情呢。
如此想着的言峰绮礼,抬手将对方的脸扭转过来,以亲吻的方式令对方的话到此为止。
嘴唇被攫住的雁夜,双颊在瞬间被灼烧得通红。因为身前的手臂被主人收紧,他的脊背与身后的坚实胸膛已经紧密贴合。被绮礼充满侵|略意味的气息所笼罩,雁夜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以大睁的双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非礼者。
终于……终于只能看着自己、想着自己了。对现状十分满意的绮礼,放过了雁夜被折腾到通红的嘴唇,转而咬上对方纤细苍白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刺痛,令雁夜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细小的呻|吟。如同痛苦哭泣般的短促声音,在须臾之间便将绮礼的冷静磨灭大半。像要将对方肩胛骨揉碎般地禁锢住怀中的人,他加大了噬咬对方的力道。
绮礼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渗出的血滴将白皙的皮肤晕染为鲜艳的红色。血色的恶念之花绽放开来,艳丽得令他几乎窒息。
另一边,不亚于梦中被狂战士噬咬的疼痛令间桐雁夜清醒过来。融入骨血的魔术师本能终于再度运转起来,雁夜迅速以魔术反击,在言峰绮礼因虫噬而脱离的瞬间摆脱对方站了起来。
气势汹汹地转身面对言峰绮礼,间桐雁夜一边自我疗伤一边咬牙切齿:“你是变态吗!”
就在今天早上,自己竟然还为小樱丢掉对方衣物的行为而心怀内疚!
如果可以,就连言峰绮礼这个人,自己都想立刻扔进垃圾桶!
想要退后几步整理心情的雁夜,在懊恼之中撞上了桌角。几乎只有衣物与皮肤保护的纤细骨骼与坚硬的木头相撞,疼得他反射般地弯下腰来。
间桐雁夜记忆中表情僵硬呆板的神父,此刻面对雁夜少有的窘态,竟然笑出了声。
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发笑的原因,间桐雁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是这家伙的话,只要无视就好了。这样想着的雁夜,发觉对方的手忽然闯进视野。
“别担心,雁夜。” 绮礼摆出邀请的姿势,用掺杂着淡淡喜悦的声音快速说道,“今晚零时来教会吧,我会安排你与导师在那里见面。而你,绝不会是决斗之中的输家。”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雁夜心底炸裂开来,化为冲向头顶的喧嚣。和前世重叠的话语,与雁夜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在如同梦境般渺远的前世中,说着“别担心,雁夜,把手给我”的言峰绮礼,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了手,而后将自己推入深渊。
如果说前世还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绮礼利用时臣的死,在葵小姐面前陷害了自己。能将时臣杀死,除了面前这个时臣深信不疑的弟子,还能有谁呢!
强烈的厌恶感化为生理上的恶心,雁夜忍着呕吐的冲动,抬手捂住了嘴。
雁夜的反常令言峰绮礼皱眉。只当这是对方身体不好的缘故,绮礼上前一步,握住了雁夜的手。“你这段时间消耗的魔力太多了。”
明白对方是误会了,雁夜决定将错就错。“既然参战,我便早有觉悟。”打算以佯装无意的动作将对方的手甩开,却在低眼看去时再度愣住。
以十指相扣的姿势,绮礼牢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对方并未等待回应,而是强硬地捉住了自己。
以沉默掩饰复杂的心情,雁夜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绮礼。
与雁夜四目相对,言峰绮礼露出了纯粹而满足的微笑。那是在对方脸上鲜有的表情,单纯到洋溢着些许的孩子气。
这家伙,其实就是宛如最天真又最残忍孩童的存在吧。虽然不值得同情,但言峰绮礼,可能是自己所见过的、最为寂寞的人。
安慰般地扣住了绮礼的手,雁夜抿了下嘴唇。“姑且信你一次。午夜时分,我会到教堂去的。”
间桐雁夜早就决定,一定会与时臣做个了结。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他绝不会等到午夜。
在这个雾气浓重的夜晚,间桐雁夜提早出门前往教堂。
在地上印下诡异图形的树木狰狞如同鬼怪,空气中莫名地漫溢着淡淡的死气。
在雁夜看来,这是个注定不祥的夜晚。
“时臣!”
高喊着的雁夜,像前世那样,将教堂的大门猛地推了开来。
黑暗的教堂之内空无一人,也没有血腥之气。
也就是说,时臣并没有被设计杀死吗?还是说,时臣并非是在这里毙命呢?雁夜猜测着,悬起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忽然之间,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间桐雁夜猛地抬起右手。
气流有如实质般绷紧,凝起的魔力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蓝色的弧度,之后被反向飞来的火焰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