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很好奇,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她站起来,一句多余的辩驳都懒得说,利益诱惑没有用,激她更没用,她没想赚钱想到继续面对他的地步,除非还想和他重修旧好。
许岁问:“什么时候走?我组织他们请你吃顿饭。”
五分钟后,何晋黑着脸进入楼下案场。
十几秒钟后,许岁也跟进来。
她先去前台签到,进办公室时吴欣正在座位里喝咖啡。
她主动打招呼:“早。”
本月销冠还在许岁这边,吴欣掀了掀眼皮,没应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她对许岁像对仇人,从来都把竞争关系摆在明面上,倒不遮遮掩掩。
许岁无奈一笑,不再自讨没趣了。
日子又恢复到单调平静的状态,许岁除了上班,偶尔约江贝吃个饭逛逛街,没有太复杂的社交活动。
动保基地那边她没再去,陈准也没再找过她。她偶尔打开微信,会不由自主往上划一划,原来只需划两下,渐渐的需要划到最下面,点进陈准头像,最后的聊天内容仍然没有更新。
他的三字告白像一道符咒,将她锁在那天的情节里,她记得他们之间雾蒙蒙的月光,他说话时的表情和他看着她时的眼神。
这种感觉很糟糕,她残存的意志如同十级大风里的建筑,一砖一瓦正在慢慢被摧毁。
许岁出了会儿神,微信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返回最上面,是高中同桌发来的婚礼观礼邀请。
同桌好事将近,之前两人碰面时,她提过的。
许岁看了下日期,典礼在三天后,刚好她要调休回去看父母,便回复同桌一定到场。
许岁提前一天傍晚回的顺城,这天是许康透析的日子,她想直接去医院接爸爸,但路上给郝婉青打电话没接通,只好开车先回家。
她拎着些水果和糕点走进楼道,一楼王姨家的门半开着,王姨正倚着门框冲楼上说话:“哎呦可怎么行,一直这样你身体也要累垮啦,就说说吧,咱生儿育女累死累活的有什么用,需要他们帮把手的时候都忙啊没时间啊,就应该打电话叫他们……呦,许岁回来啦,快快,快上楼吧……”
她冲许岁尴尬地招呼一声,关门进屋了。
许岁心中正纳闷,转身往楼上去,一抬头,整个人僵在那里。
陈旧小区楼道逼仄,三段式回转楼梯连起来才是一层高度。
郝婉青站在楼梯中间的转弯处,一只脚踩着向上阶梯,曲起的腿刚好形成一个平行地面的角度。
而许康一手紧紧握住护栏扶手,满头大汗,正坐在郝婉青腿上休息。
许岁从未想过,那样瘦弱的母亲可以承托住父亲的重量,更没想到,父亲已经虚弱到上两层楼都脱力的地步。
残存日光顺窄小窗口透进来,二十年前,她吊着父母亲的手上楼回家,一路欢声笑语,那时他们年轻又健康,而眼前这一幕,狠狠刺痛许岁的心。
郝婉青愣了下:“回来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明天休息?”
许岁咽下涌上喉咙的酸涩:“打过的 ,您没接。”她扔掉手里东西,三两步跑上去扶许康:“爸爸,您搭住我肩膀。”
许康借力起身,母女俩半抱半抬,将他弄回家。
许岁返回楼道取丢在地上的水果和糕点,跟进卫生间小声问郝婉青:“您和爸爸每次都要这样上下楼?”
郝婉青洗一条热毛巾给许康擦汗:“没有,你爸今天透多了,有点虚脱。”
“再请个护工吧,您能轻松点。”
郝婉青摆摆手:“花那份钱干什么,又不是十楼八楼高,我自己没问题。”以前家里请过护工的,价格高昂不说,许康的病不会痊愈了,这种长期挑费她情愿省下来留给许岁,即便许岁每月交家的钱绰绰有余。
许岁帮忙倒掉脏水,低头沉默几秒,“妈妈,我……”
“别听楼下姓王的嚼舌根,她竟站着说话不腰疼。”郝婉青及时打断许岁,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就上回,她摔断腿,怎么没舍得折腾她儿子回来照顾呢,还不是我楼上楼下给送饭。每次就知道站门口多嘴多舌,没见上来搭把手。”
郝婉青说完出去了,许岁打开水龙头慢慢洗着手,好一会儿才关闭阀门,跟去卧室帮忙。
***
顺城婚礼习俗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都是早上举行仪式,中午宴请宾客。
新娘凌晨就要起床梳洗打扮,然后坐在床上等待新郎来迎接。
许岁特意早起过去的,进门时房间里有化妆师和同桌,以及同桌的两个闺蜜。
几人不知在聊什么,离很远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
许岁敲了敲开着的卧室门。
同桌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搭配金灿灿的首饰和配饰,头发低挽,妆容精致,整个人显得格外喜气端庄。
同桌惊喜道:“呀许岁,你来这么早!快进来!”
许岁一笑,走过去抱了抱她:“你今天好漂亮。”
“你也好漂亮。”
许岁着装低调,没化妆,只涂了点口红提气色,这样特殊的日子,她怎会抢新娘风头,忙说:“不敢,不敢。”
同桌哈哈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叽喳吵闹的性格,拉许岁坐下后,又说:“一会儿还有咱班同学要过来,还以为你们一起呢。”
许岁说:“在群里看到她们约时间,我说我要提早过来,和你多说会儿话。”
同桌有些开心,又过来搂许岁:“就知道你最惦记我。听说过年期间有同学聚会,你去不?”
“当然了。”许岁说。
“那我约你一起呗。”
“好啊。”
同桌闺蜜插话:“这不会就是你提过,差点被你拉下水的同桌吧?”
同桌疯狂点头:“对对,她那时候只喜欢看蒲松龄施耐庵,好容易被我安利成功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结果兴致勃勃看了一下午,不知怎么了,第二天死活不肯再翻一页。”
提起这事,许岁记忆犹新,书中的某个片段她至今记得,那位总裁霸道又深情,把小娇妻逼到墙边,从后面吻她耳垂。
她当时看的脸红气喘,以至于回家后和陈准打架都心思不纯。当他把她按在墙上“施暴”,她差点就代入了,因此她自责好多天,心里骂自己好龌龊,哪还敢多看那书一眼。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化妆师过来给同桌上唇妆。
许岁离远些,别的忙帮不上,只好按吩咐找些藏红包和藏婚鞋的事情做。
卧室里逐渐热闹起来,亲朋好友不时进来夸赞两句再拍拍照。
一切准备妥当,新娘被安置在床中央不能乱动。
化妆师边收工具边问新娘和另一半的爱情故事。
许岁偷偷听着,也好奇同桌和她所谓的邻居是怎么好上的,当初她可是打着永远单身的旗号也不选择对方。
“唉,失误了呗。”同桌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