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伸手准备去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那边仲春立即制止:“你不要开灯。”
……?为什么不开灯啊……顾舟心里有疑问,却还是听了,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到大教室最后两排。
坐。
仲春在前排,他侧着身体,和顾舟面对面坐着。
除了校庆场地偶尔传过来的声音,这边很静,教室外廊灯透着些微光进来,仲春久久地不说话,顾舟陪他坐了一分钟,忍不住又问:“你……怎么了?”
“等等,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仲春低着头,看上去很萎靡的样子,“最近,我……”
又没了下文,顾舟看出来了,仲春肯定出了什么事,他连连忙忙收起刚刚激动的心思,专心听仲春说——仲春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这样说话一顿一顿,欲言又止还是第一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仲春能想到跟自己说,顾舟想着,一定要帮他,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
顾舟说:“嗯,你说,我听着。”
微暗的光线,空荡的教室里,充满了顾舟充满耐心的声音——顾舟从小就乐于助人,他愿意去帮助别人,是那种会一声不吭地多做一点事情的性格。比如小学按小组扫地,总归是挥着扫把扫地,扫一组还是两组,顾舟想不到去计较;A大的宿舍里也是,知道其余三个懒,那么他就顺手把一宿舍的卫生都搞好,完了继续和他们一起玩。甚至于现在他偶尔回去,看到凌乱的宿舍,还是会顺手帮大兄弟们打扫打扫猪窝。
顾舟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在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种放松和被照顾的感觉,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仲春就喜欢。
他是个同,两年的接触,让他渐渐地喜欢上了顾舟,习惯性地一低头就能看到顾舟,一转头就能抄到作业,除了偶尔有喜欢但不能说的憋闷,偶尔有“如果顾舟也是弯的那该多好”的想法,这么相处着也不是不行,至少每天开开心心的。
然而,没那么顺心,顾舟搬走了,一切都变了,原本看上去似乎很平衡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
仲春憋到今天,默默地在场下看完顾舟的表演,对他的喜欢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人就是这么种容易被带动情绪的生物,平时能压制的感情,一场校庆过后,绷不住了。
有好几次,仲春已经张开嘴,似乎已经有开口说的意思,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于是低下了头。
顾舟新世界的大门还没打开,怎么会知道对面舍友的心思呢?他看着仲春,心里想的是仲春可能生病了,于是他伸出手,在仲春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呀,阿春你到底怎么了?”
额头上覆着顾舟的手,仲春终于深吸一口气,他握住顾舟的手腕,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直视顾舟:“我喜欢你。”
傅审言的座谈会还在继续,衣着光鲜的人在台上谈笑风生,说着他毕业之后的经历、工作走向,并且重点拎出了两年前工作上遇到了瓶颈,他是如何克服如何走过来的。
付俊卓呼吸困难,全身被冷汗浸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速度几乎到了极限,再这样发展下去估计能厥过去,然后顺利给这场校庆制造出一点骚乱。
他在尽力地张开嘴,试图吸进来一点空气。手脚冰冷,偏偏手又抖得厉害,身旁的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异状,频频向他看过来,付俊卓咬着牙对邻座说:“不好意思,我想出去一下。”
“哦!”隔壁小哥偏了偏身体,给付俊卓让出一条路来。
第15章
付俊卓出了现场,迎面刺来的冷风吹得他又是一抖,他拢紧了衣服,低着头戴上了帽子。
其实也没什么吧?
至少出了现场,看不到那个人,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感觉不是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还可以的,回家吧。脸色苍白的人迈开一步立即停住了所有动作——刚才一身冷汗,现在浑身透着凉,偏偏心脏跳动的速度丝毫不见缓,拼着命,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咚!咚!咚!
一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除了心跳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
不能呼吸。
付俊卓摸索到了墙,颤颤巍巍地靠着墙,试图借助墙来分担一点体重,他尽可能地深呼吸,然而试了几秒钟丝毫没有得到一点改善,最后人慢慢往下滑,背靠墙壁蹲了下来。
大口呼吸,发着抖,像条苟延残喘的狗。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从校庆现场的前门出现,越来越近,付俊卓无暇转头去看,只能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点,他现在这样太奇怪了,像个疯子。
付俊卓试图站起来,然而仅仅一秒钟就放弃了,他站不起来,于是他想装作在系鞋带——不想被人当成异类来看,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最不堪的一面,付俊卓伸出手,努力地想去抓准鞋带。
皮鞋声叩着地面,发出空洞而又没有感情的声响,越逼越近,伴随着的是一道人声:“付俊卓。”
付俊卓抓住了鞋带,然后完完全全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如果他知道自己刚才出场,会刚刚好被傅审言看到,说什么他都会再忍忍的,然而他不知道。
这次A大请了三位校友,其实也不是多高大上的人才能来参加,主要这是 A大的传统,每年校庆都会邀请一些混得比较好的校友回来,也不是太讲究太正式,只是回来陪学弟学妹们聊聊天。
对于傅审言来说,这类性质的讲座,很多时候都不如他们公司的一场视频会议来得严肃,仅仅是面对着一群小孩子和一些以前的老师而已。
傅审言花了二十几分钟,讲完了他想讲的就退了场,准备继续在贵宾席等后面两位校友结束,结束了他就可以回去了。然而,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傅审言不经意间一瞥,竟然让他看到了低着头正往外走的付俊卓。
两年不见,能这样一眼认出也不容易,毕竟付俊卓现在的萎靡跟以前的耀眼比起来,简直是地下天上。但傅审言还是一眼认出,并且在认出人之后,立即以去洗手间为由,从前门出了场。
之前他一直在贵宾席,看着台上那个大二男生拉小提琴,傅审言关注的不是大二男生也不是小提琴,而是《克罗地亚狂想曲》,这使得他也记起了一些往事,记起了那个曾经惊艳过他的大学时光的付姓男孩,先不管后来发展成什么样子,年少时候美好的回忆总会在时间远去后,被镀上一层泛着美好的光。
本来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竟然被他看到了付俊卓。看不到也就罢了,心里想想就算过去了,但是他看到了付俊卓,没有多想就出了校庆现场。
“付俊卓。”时隔两年,什么爱什么恨,能散的都散了,傅审言站到了付俊卓的面前。
蹲着的人很明显地往回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