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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狗的陈先生(96)+番外

捡回一条命。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全身都在痛,面向天空,太阳又刺眼得很。

付俊卓想回学校看看了。

走在校园里,身边经过的学生们或成群结队,或单独抱着本书,或小情侣手牵着手,各人有各人的神态,内心在想什么,却是别人谁都看不清。

付俊卓在学校零食驿站买了一份牛奶,然后慢慢走到了图书馆。

A大的图书馆,内部需要刷学生卡,外部公用区却不需要。

付俊卓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然后抱着他的牛奶,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那些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们。

上大学的时候,他这种不爱学习的人,从来没进过图书馆,却在毕业之后重回母校时,第一次踏进了图书馆。

这里安静,他想歇歇。

长时间的不进食,他的胃受了伤,喝下一口温热的牛奶,第一反应不是暖胃,而是一阵刺痛。

付俊卓却像是没有感觉得到一般,又喝下了第二口第三口,然后他尝到了后果,剧烈的疼痛感抓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伏在桌子上,半天抬不起头。

这阵痛感过去之后,饥饿感慢慢爬上来,付俊卓慢慢地喝完这份牛奶,嘴里似乎有了些血腥味,他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

手机屏幕一直是黑着的,付俊卓盯着手机,期待的不期待的都没有发生。

他过得很独,几个周以来,手机没有拨出过一通电话,也没有进来过一通。上一通电话,是舅舅几周之前打过来的,那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听着舅舅说:“俊卓啊,生日快乐。”

分明是生日,那时候付俊卓自己忘了,傅审言也像是忘了一样。

那个时候,付俊卓想起了他们俩之前在一起时候的种种,第一次想向傅审言低个头,向他道歉,然而当他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手想要抱住床边守着的人的时候,傅审言别开了头,轻轻地推开了他。

道歉没能说出来,那么后续那些软和爱恋的话,更说不出来了。

也就那样吧。

付俊卓将牛奶纸杯扔进了垃圾桶,走出了图书馆。

冷风阵阵,分明中午时还是很好的太阳,现在却变成了阴天,付俊卓一抬头,像是呼应他心情一般,天开始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冰冷地钻进头发里。

如果还是那个张扬的大学时代,付俊卓必然已经毫不介意地迈出了腿,然而现在——他站回了屋檐下,打了个抖。

冬雨很冷。

雨越下越大,付俊卓躲雨站成了一尊雕像。

褪去那层张扬,现在他低着头,眉眼低垂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有些单薄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萧瑟。

付俊卓退回了图书馆,图书馆外部的温度虽然也不高,但是好歹比外面强多了。

他决定在这里等一等,抬眼,先前坐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坐了,付俊卓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专心抵抗寒冷。

后来,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图书馆里越来越冷,雨还是一直没有停,付俊卓冒雨奔了出去,回到家之后死人一样躺了两天。

时光飞逝,春去秋来。

两年过去了,付俊卓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没有回头找傅审言,傅审言被他那腕上三刀吓住了,从此避而远之,当然也没有回头。

付俊卓改掉了陪伴了多年的飞扬,找了一份工作,按部就班地上下班,他在阳台上养了很多种多肉,满满地几乎要摆满半个阳台。

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加班,就剩下这些多肉。

其实时间并不能治愈一个人的心里的伤,多久都不能,就算所谓的治好,也只是表面,轻轻一压,完好表皮内部,不知道溃烂成了什么样子。

表面上,付俊卓看起来是好了。

他不张扬了。

也不嚣张了。

他已经好了。

但有时候早上睁眼,出现的还是两年之前发生的种种,快乐的事,痛苦的事,想回到的时光和不想回忆的过往,交杂着傅审言的笑脸和冷漠。

他从最开始一脸眼泪地醒过来,崩溃地咬着被子哭到痉挛,问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到后来麻木地醒过来,不能呼吸,甚至不能动。

付俊卓甚至已经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对傅审言念念不忘,还是对两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天道轮回,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他很清楚。

人,都是有执念的,一旦产生了执念,就容易画地为牢。

走不出来,把自己困住,每晚靠安眠药入睡,每天早上又被内心的煎熬唤醒。

付俊卓要疯了。

无论犯过什么样的错误,这样的惩罚,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已经够了啊!

为什么病好不了?一直在吃药,为什么控制不了?为什么这种痛苦要紧紧地缠绕着自己?

为什么?!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灯火通明的城市里,居住的人那么多。哪个角落,哪间房子,里面发生着什么样的事,里面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喜还是悲,是和爱的人相拥而眠,还是无助绝望深夜痛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面对,只有自己解决。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或许他人能帮你;但有些事情,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插手。

没有人来救你,除了自救。

成功了,也就站起来了,失败了,也就没然后了。

漆黑的夜里,幸福的人幸福着,痛苦的人痛苦着。

付俊卓想挣脱,但他挣不开,似乎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就这样好了。

好歹,还没死。

早上六点,满眼血丝的人醒了过来,走到阳台,坐上小板凳,看着满阳台的多肉,付俊卓忽然发现,他似乎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傅审言的样子了。

他有些头痛,于是找来手机里傅审言的照片来看。

最近他手机里的照片,除了多肉还是多肉,翻了很久,才找到了傅审言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时候,付俊卓还是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分明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和笑容,分明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是看着照片,付俊卓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如此遥远而陌生。

他将手机锁屏,闭上眼,想不出来。

于是再看,再关,再回想,还是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

无论他看多少遍,只要关掉手机屏幕,只要不是看着照片,都会想不起来。

已经……要记不起了啊。

付俊卓想了一个周,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备把手机里傅审言的照片一张一张全部删掉。

这个人,他或许还爱着,或许已经不爱了,他自己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除了照片,已经不剩任何。

要删吗,删了的话,大概是余生再也想不起这个人的样子了。一个删除键,有时候等同于一把刀子,要将某段记忆从脑子里血淋淋地挖走。

想想,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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