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对呢?我眼里只需要有一个人就好,这个人我会用一生去认真对待,所以其余人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么会对其余人有丝毫上心?
有什么不对呢?我眼里的那个人反正会一直与我同行,反正他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时的我真是无知得可怜,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地得到,有的只是永远地失去。
比如我失去了荆卓明,比如那场毁了方家的大火,比如我成了残废百无一用!
百无一用!
我终于看清了自己苟延残喘不敢赴死的原因——心存幻想,妄图留着这条命去看和荆卓明的结局。
大概方束珺此人想象力足够丰富,想过很多种结局,尽量往好的那一方面靠拢,唯独不愿意去想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无非就是想都别想,一身污水洗不干净,变了的心怎么力挽狂澜捏回原样?
痴人说梦!愚蠢之极!
派杀手去营救有什么用!为什么不亲自去,俞槊的目标是我而不是阿乾!为什么我不亲自去!
去啊!和俞槊面对面!和荆卓明面对面!大不了鱼死网破一命换一命!
快去啊!
眼前黑了。
我看着眼前的黑越来越大,心中焦急无比,气愤无比,真想跳起来踢开那片蒙蔽我双眼的黑!
滚开!不要围着我转!滚开!
耳边阿沁的声音似乎已经变了调:“束珺哥哥!束珺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有事!……快来人啊!!!”
☆、chapter37
其实本质上,我和俞槊还是有点相同的,比如我们都被荆卓明看上过,先不管替代不替代的问题;再比如在我醒过来打算约见他的时候,他已抢先一步联系上了我。
俞槊发来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一段视频,阿乾手脚被捆蜷在地上任由一群人围殴,我能听到拳脚落在阿乾身上的声音,却始终未曾听到阿乾哼一声。
惊得我一声冷汗,几乎手指抽筋。
我这边还没缓过神来,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俞槊,用一把很冷漠的嗓音,淡淡地跟我说话。
大体是阿乾在他手上,我派去营救的人都不行,一波一波地去,一波一波地输,救个人都这么费事,让他觉得着实没劲。
要不是拿着阿乾寻了点乐子,他简直快要无聊到死。
他那边一派漫不经心,我这边确实瞬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不能急。
我不能急。
他抓阿乾是为了找我,所以就算阿乾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我不能慌。
我问:“你要我怎么做?”
俞槊的回答非常简洁:“来7L。”
我哑然失笑,能提出这个提议,不知道是他傻还是他当我傻。
如果我当真去了7L羊入虎口,以他对我的仇恨,我定是活着进去死了也出不来,方束珺一命呜呼之后,他俞槊还能放了阿乾不成?
我虽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准备,但还不至于脑袋糊涂去做无谓的牺牲。
“给你一天料理后事,明天这个点你还没到,我就弄死他。”
真是咄咄逼人呀,他很清楚我的想法,所以直接一句话切断了其他所有的选项——我去了阿乾不一定能活,但是不去阿乾一定会死。
他非但不傻,还狠得很。
“我可以如你所愿。”我决定争取一把,就赌他不是小人,“但如果你抓了我却不放过他呢?”
“我抓他就是为了把你逼出来,只要你乖乖送上门,我绝对不会再多动他一点。”
“成交。”
“还有,别让荆卓明知道,否则你和他都会死。”
“好。”
我还剩一天一夜的时间。
这一天,我交代了很多事,阿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一天她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
我看她时时刻刻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能叹气,剩不了多少时间了,跟便跟吧。
到了晚上我准备回房了,阿沁还站在门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丫头,想说什么?”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她在担心我,微红的眼眶和此刻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束珺哥哥,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呢?
太远了,远到我都有点心生胆怯,不想迈开步子,倒有点想找来一只足够大的龟壳,安安稳稳躲里面。
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哪里也不去,我回房睡觉。”
“你骗我!”阿沁忽然哭了,上前一步扯住我的袖子,“我是说明天!你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一遍!明天你要去哪里?”
我静静地看着她,终于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胡思乱想。我只是做了个这段时间的总结,不是你说的什么交代,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阿沁还想说些什么,被我以累了想睡觉为由,哄回了房间。
其实我也愿意有个人能陪我说话。
若是死到临头连个能陪说话的都没有的,未免凄惨。
然而这个人不能是阿沁。
我只是感到孤独,需要一个能说话的,能帮我打破四周寂静,说到我睡意来了就走,不去管我明天是死是活,不去带任何感情。
感情是有温度的,使人贪恋使人软弱,我若习惯了这些,又怎么敢去面对死亡。
此刻,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耳边是一片寂静。
静得可怕。
不知道死之后是否也是这般,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爱,没有人会记得我。
忽然想再去一次侨光苑。
那里有我买来说要“娶”荆卓明的房子,是我和荆卓明除了在荆家大宅,另外置办的住所。
里面哪怕是一盏灯一只杯子,都由我和他一起挑选。
那里盛满了我和荆卓明最终极的甜蜜。
我一直不敢再踏进那里一步,哪怕是想,都会莫名喘不过气,心绞如割。
我想那里,但终究不敢再去那里——裹着玻璃渣子的糖,一口下去是裹着鲜血的甜。
渴望着那份甜,却深深忌惮那份苦。
怎么敢再去呢?每每在早晨或者深夜,半睡半醒间,那个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总会杀进我的脑子,一幕一幕播放给我看,对我说:你看你们,曾经多幸福。然后又告诉我:但你再也回不去了!
这难熬的漫漫人生,那样的场景再也回不去。
我醒不过来逃不出来,思想被锁进虚幻、身体被锁在现实,在醒来睡去之间,一遍一遍,绝望中没顶。
那份无助,无助到无法求助。
而今,我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去的理由:若再不活着去,只能死了再去了。
我想荆卓明了,要去看看和他住过的地方。
从踏进小区,到打开门,再到换拖鞋站在玄关,一直有一只手在捏着我的心脏。
疼痛。
难耐的疼痛,我不得不摁住胸膛稍作缓解。深吸一口气,走一步,再深吸一口气,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