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你为什么总不肯花我的钱?”
唐佑随口回:“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能毫不心虚地骂你贱人。”
慕少斯若有所思地点头,泯了一口咖啡,“你拿了钱也可以骂我贱人。”
这是转性了,被骂也不生气的?唐佑拿不准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你要现金,今天给不了你。下周一我和银行预约,周二还你。”
慕少斯放下咖啡杯,双手交握,“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既然是我不对,你不是更应该拿着那笔钱吗?你甚至可以再问我要一笔。”
“是我不对”,这就是委婉地承认出轨了。不过分都分了,还来关心前任的未来,该说他渣得明白呢,还是渣得不明白?
唐佑几乎要被气笑,“谢谢,不需要。照片呢?”
慕少斯却不接这茬,只是看着唐佑,“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可不是?以后还会更久见不到。
原本就互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所谓爱情凑到一起,本身就没有别的联系,再一分手,各自往世界的一个角落一猫,一辈子见不到也不是稀奇事。
唐佑靠上椅背,微微抬起下巴,“我不是来叙旧的。”
慕少斯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那次你掉下去,我没有不管你。我下水救你,只是有人先我一步。”
唐佑这就不明白了,事到如今,还有解释的必要吗。总归慕少斯救没救他,两人都已经是陌路,难道特地告诉他这一嘴,还指望他有一颗感恩的心?
会客室很安静,唐佑低垂着眼,是不愿再过多交流的姿态。
“酒吧那次,没有及时帮你,因为……”
唐佑打断他,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旁观也好看戏也好,都没必要向我解释。”
一时间空气凝住,会客室里陷入安静。
几秒钟的沉默,慕少斯倏然苦笑一声,“当初追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秒都不想和我多待。”
还特么有脸谈当初?当初唐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性向,他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而已,同样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男孩子啊。
慕少斯那会儿追那么紧,他直觉这人在把他往弯路拐,紧张烦躁又迷茫,能给什么好脸色。
唐佑一脸讥诮,“你是在忆往昔吗?怎么,刚给我戴完绿帽子,又想给程子涵也戴一顶啦?”
慕少斯没有讲话,似乎被他刺痛。
唐佑不经意间瞥见他的神色,心里一阵烦躁。他忽然觉得慕少斯和程子涵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出轨一个三,一个个的竟然还都拿受伤的眼神瞅他,反倒弄得他像个恶人。
真是魔幻又没意思得很,唐佑不想再多说些什么,“行了,赶紧把照片给我。”
话音刚落,身后会客室的门被打开。唐佑懒得扭头去看是谁,对面慕少斯倒是有些惊讶。
慕少斯问:“小程,你怎么来了?”
程子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
于是慕少斯脸上跟着出现了担心的神色,“身体不舒服吗?”
这俩隔着唐佑对起话来。
唐佑坐那不动,稳如老狗,心想这哪是身体不舒服,很明显是看你和前任见面,心里不舒服啊。
那俩还说了些什么,唐佑没听,他睡眠不足,这会儿正放空走神。
几秒钟后,慕少斯拿着一只宽大的信封袋递过来。
唐佑真情实感地欣慰一把,磨磨蹭蹭这么久,终于舍得把照片还给他了。接过信封袋,说了声“谢谢”,唐佑径自往外走。
这会儿慕少斯倒是干脆,没再和他说莫名其妙的话。想想也是,程子涵都来了,除非他想分手,否则必定不会作妖。
途径一座公园,里面好多快乐玩耍的小孩子啊,在春风里跑跑跳跳。唐佑找了个凳子坐下,眯着眼看了十来分钟。
湛蓝天空和温热阳光,拥有治愈一切的魔力。唐佑充到了电,打算回宿舍补眠。
他将父母的照片妥善放进行李箱的夹袋。
那是他父母的结婚照,照片上一对璧人还未经过时光磋磨,双双对着镜头,还是快乐幸福模样。
唐佑从不去想如果当初父母没有出事,他们那个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想多了平添烦恼。可每每看到这张照片,再想起父母出事时两人的相看两厌,总归又觉得感情这回事玄得很,总是不经意间过了保质期,索然无味得很。
唐佑收起行李箱,方逸豪端着个盆唉声叹气回宿舍,一见唐佑就鬼哭狼嚎哭诉自己的不幸,“我想吃个西红柿啊!”
唐佑不明所以,“……啊?”那,那吃啊……
把盆往地上一放,方逸豪悲愤地说:“我说怎么洗完不知道跑哪去了,谁知道它滚到了床上啊!我又没戴眼镜,一屁股坐了上去!”还把屁股转过来给唐佑看。
裤子上惨不忍睹,这屁股开花了啊!唐佑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怎么光洗床单,不洗裤子啊?”
方逸豪一听,怀疑人生的表情上线,他愤愤不平地把裤子脱了,光.溜溜去找干净裤子。
正巧顾一鸣回宿舍,推开门就见到了这奔放一幕,“你裤子呢?”
方逸豪把刚找到的裤子套上,又把刚才的对唐佑哭诉的那段重新哭诉了一遍,然而顾一鸣不为所动,“你怎么可以在宿舍遛鸟?!”
方逸豪大惊失色,“遛鸟怎么了!我就换个裤子而已啊!大家不都有吗?!怎么说得我像个流氓似的啊!”
唐佑在舍友们白痴的对话中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囫囵觉。
周一下午两节毛概课,毛概老师抑扬顿挫地读余光中的《乡愁》:“……我在这头,你在LA头……”
这老头典型的N、L不分,不仅如此,翘舌平舌也不分,H、F也不分,偏偏拿着扩音器兴致勃勃读得很陶醉。
精神攻击拉满,唐佑在脑瓜快炸开之前,摸出耳机保命。他坐在大教室后排,面前摊着专业相关的拓展书籍。耳机塞上也不管用,毛概老师魔音灌耳,唐佑不得不打开音乐APP。
新手机,还没来得及下载任何歌曲,唐佑想了想,鬼使神差搜索了两个字,神迹。
《神迹》是许钦辰的成名曲。
新手机配的耳机是入耳式耳机,和先前用惯了的半入耳式不太一样,戴上还有些不适应。
唐佑虽然决定这节课不听讲,但也没肆无忌惮到完全和这节课割裂的地步,所以他挂着半个耳机点开了播放键。
然而一分钟后,他忍不住将另外一只耳机也塞上。不是受不了毛概老师的深情朗诵,而是耳机里的纯音乐蛊惑了他。
唐佑一直觉得,音乐是最能蛊惑人心的东西之一。
或明快或沉痛,总能影响到人的心情,至少能影响到他。
唐佑坐在多媒体大教室的最后,身边是一大帮大学生,可他却仿佛看到了少年钢琴师演奏这首曲子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