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承下班之后,发现黎澄居然在客厅里的地毯上坐着。
“在做什么?”叶明承应付完日复一日永不变更的工作,坐在了黎澄身边。虽然很可笑,但黎澄是他有意识以来最亲近的人了。
他在幻境里待得太久了,他厌烦透了每天都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想和拥有正常情绪的人说话,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否则他怕哪一天他就疯了。
黎澄给他看了手里的照片,“我今天学着拍的,你喜欢吗?”他的摄影也是叶明承教的,当然,不是面前的叶明承。
他的摄影荒废了很久,不过几张照片拍得确实不错,光线角度都很有韵味,叶明承第一次知道自己看厌了的一成不变在镜头里居然会这么漂亮。
“很好看,可以送给我吗?”叶明承小心拿过照片,一张张翻看。
黎澄静静地微笑:“当然可以啊,只要你喜欢。”他一直在观察叶明承的神色,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有感情的“叶明承”可以说是幻境里唯一的败笔了,他根本不像叶明承。
真正的叶明承非常冷感,要说起来,和牧瑟是一路人,不过牧瑟大概要更薄情更心机。
晚上的时候,叶明承在书房整理资料,黎澄就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黎澄有点晃神,以前这个点,他也会待在书房,看朝阙批改永远都批改不完的公务。他一走神,目光就定在叶明承身上了,叶明承忍不住抬头看他,黎澄陡然回神,拿起桌上的素描对他晃了晃,还笑了笑。
叶明承近乎慌乱地挪开了目光,像是被那张素描烫了一样,连心尖都暖乎乎的。
那是一张他的素描像。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也考试啦,是马原~昨天没回评论就是在背书了233
昨天漏了几个红包没发,我今晚补上啊。
第46章 杀心
黎澄放下素描的时候, 心里还很不高兴,他还没给朝阙画过像呢, 要不是为了撩叶明承, 他也不至于干这种事。
幻境里的叶明承段数太低, 黎澄都没干什么,叶明承就显出方寸大乱的样子来了。黎澄扒拉着床垫, 心里发愁。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应该是不一样的,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 朝阙和白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在找他。
狐狸和他一起并头趴在枕头上, 黎澄动动脖子,和狐狸对视。
“你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啊?”黎澄伸头,和狐狸大眼对大眼, 狐狸轻柔地舔了他一口, 黎澄缩回去, 继续犯愁。
“诶, 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当时就是这只狐狸一头撞上自己才把自己的理智撞回来, 后来也一直跟在他身边。黎澄好奇它的身份, 只可惜狐狸似乎没办法出声, 但黎澄觉得狐狸对他没有祸心。
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兽类的直觉!
黎澄翻了个身, 盖好自己的小被子,睡觉了。
等他陷入沉睡,狐狸就在枕头底下扒拉出一个壶形玉坠子, 正是白华送给黎澄的那个。狐狸在小小的玉坠子上蹭了蹭,竭力汲取里面属于白华的气息。玉坠子的气息她熟稔入骨,可又说不出这股气息属于谁。这样温暖的,让人怀念的气息,来自谁呢?
狐狸想不通,把玉坠子藏起来,它本能地感觉这个玉坠子是维持它清醒的重要存在,所以要藏起来,不能被别人看见。
第二天叶明承没有和黎澄一起吃早餐,虽然叶明承在极力掩饰,但黎澄看得出来,叶明承已经自乱步伐了。
黎澄喝了口牛奶,唇角在杯子下微微翘了翘。
第三天、第四天……叶明承在第五天的晚上,防线崩溃。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叶明承慢慢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黎澄安静坐在他对面,含笑凝视,并不去接他的话,叶明承向他摊牌,就是认输的意思了。他没必要再去刺激他,要是起了反效果就不好了。
叶明承深吸一口气,掐灭了眼,道:“你赢了,我认输。”
他双手抬起,捂住脸。
幻境开始崩溃,周围的一切都如同退下的潮水,虫鸣鸟啼鲜活颜色尽数远去,叶明承垂头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黎澄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很快,这个幻境崩塌,他又陷入了新的幻境。他在一张柔软的房间里醒过来,窗帘没拉,明亮的月光投进一个皎洁但无端冰冷的光晕。黎澄借着月光环视一圈,心里一寒,开灯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连续按了好几次,才把灯打开。看清屋子里的摆设的时候,黎澄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
这里是他十四岁后住的房间,而他搬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和叶明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的地步。从他十四岁到十七岁,三年的时间让他一度恨透了叶明承。
这才是永恒的噩梦。
黎澄在衣帽间的等身镜前站了一会儿,确定他现在的模样和他十六岁是一般无二。
十六岁。
黎澄手脚僵硬地回到床上,他不用猜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这不是幻境,而是货真价实的前尘往事。季云斟甚至不需要继续迷惑他,他只要重复一遍当时的一切,可能就要崩溃了。
季云斟揭开了他最难堪最疼痛的伤疤。
前面的幻境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季云斟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黎澄甚至想给季云斟击掌叫好,骂人揭短,打人打脸,季云斟直接踩到他最不愿意回想的痛处上了,而且踩地精准狠,时间掐的刚刚好。
黎澄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天精神恍惚。时针指向六点四十的时候,黎澄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清醒了,慌乱翻出手机,确定了屏幕上的日期后,捂住了脸。
还有十一天,十一天后叶明承会在飞机事故中丧生。
黎澄脑子发蒙,茫然地坐在床上,什么想法都没有。
叶明承来敲门的时候,黎澄手里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澄?起了吗?已经七点了。”
黎澄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和往常一样洗漱,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和叶明承一起吃早饭。
从叶明承对他逾越之后,黎澄就很少再对叶明承表露出亲昵。
主宰身体的不是二十六岁的黎澄,而是十五岁的黎澄,他现在只是个旁观者,见证即将重演的悲剧。
今天是十三号,今晚他和叶明承会爆发迄今为止最大争吵。这也是叶明承执意出差的直接原因,他想暂时离黎澄远一点,冷静一段时间,只是他出去之后,再没能回来。
这里的空气都让黎澄觉得窒息,他想立刻逃开,可身体却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吃完早饭,上学,放学。
和叶明承坐在车后座,黎澄一句话没说。叶明承一手撑着额头,看着窗外,低着眉眼一言不发,快到家的时候,叶明承问:“你一定要这么冷着我吗?”
黎澄无动于衷,唇角甚至抿成了直线。
叶明承扭头看着黎澄,这是他带大的孩子,他疼爱黎澄也了解黎澄,一旦黎澄摆出这种姿态就是拒绝交流的意思。叶明承很疲惫,他犯下的错误无法挽回,而最无力的是,黎澄不愿意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