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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沧录(15)

“贫僧早先便言,清仰小友有自己的想法……”容央见他面色不虞,慢吞吞地继续道:“你若舍不得,贫僧左右无事,可陪同你入世一寻。”

苍桑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道:“你看我这手相如何?”

容央仔细看了看,回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神无主,手无缚鸡之力,活着也是浪费人世资源,合该超度。”

苍桑当做没听见,随手指了指外面,道:“在我的记录里,无尽天荒是个修真环境下的无规则混乱世界,有的是抡着大锤砸人的未开化中二病小学生,而我的特长就是嘲讽,你的特长就是念经,区别在于鱼唇的人类们见到我就想睡我,听到我说话就想杀我,见到你就想跪你,听到你说话就想自杀,你觉得我们适合出去为祸苍生么。”

容央讷讷点头表示赞同,半晌,容央又问道:“但高傲如你,也不像是能避居这山隅一生的人。”

“那是因为……”苍桑抬头看向窗外,远山雾霭入眼,化作一片寒凉:“我如今还没到成为一个‘暴君’的时候。”

听到‘暴君’两个字,容央稍稍一愣,凝视着一脸无谓的苍桑很久,唇畔出现一抹无奈的笑。

“对……差点忘了,您,日后也会成为暴君……罪过、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泽野弘之大神,听着他的曲子码文文力汹涌,给赞。

☆、第八章 奇花初胎·其三

天荒中域,人族修士最为密集之地,自然也是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巨大资源,中央‘天宫’之外,拱卫三城当中更是有无数化神元婴大能掌握重权,其城主府说是城主之府,但因收拢无数大能,实则规格如同王城。

孔雀丹车飞驰过宫阙楼影,重重楼阁,飞檐廊角无处不见云纹装饰。

“连同建筑风格皆有天宫影子,所谓九阙天宫,盘踞万载,不是没有底蕴的啊……”慕清仰垂下眼睛喃喃自语,这些日子以来,不带着遮眼的咒布,也习惯了敛起眉眼。作为毫无修为的凡人,苍桑教给他的那一些不属于此界的手段可以作为他达到目的的工具,但并不代表能一直这样下去,毕竟如果不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去做事,很快就会被排斥……修真者,看凡人,不过也是与看蝼蚁毫无二致。

但也不尽然,如果自己遵循的力量体系超越了本界应有的力量体系,也不是不可以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在短期内达到强大的目的。否则容央修为何其深不可测,为何偏要受制于苍桑?

关于苍桑这个十数年来无法解惑的最大谜题,慕清仰并不急着去探究,当下首要的是,赫凛是怎么接触到饮沧楼的,以及赫凛的名字是怎样出现在那本‘阎罗簿’上的。

这么想着,忽然怀中‘阎罗簿’一阵莫名发热,慕清仰便看见孔雀丹车稳稳落在一处精巧庭院中,院中奇花异植散发出一股舒心的香气。

驾车的城主府守卫眼中怪异红芒散去,回过神来看到慕清仰,冷冷道:“少主便在这楼阁中养病,不怕告诉你,这里的侍女都有结丹修为,捏死你不比捏死蝴蝶难,你生生死死都没有区别,也不必有什么歪心思。”

慕清仰微微点头,待到那守卫驾车走后,便抬步往殿阁内走去,这间殿阁也算是有几分品味,几条青藤扶疏而出,上面蝴蝶似的白纱花轻轻一颤,翩飞似的消散在空气中,唯留余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梦……南幽?”

赫铃儿刚气鼓鼓地从闺房出来看望兄长,一入兄长居所,便见到一个少年人半侧着脸,出神地看着盘绕在木窗上的藤萝出神。

倒不是说这少年面貌有多惊艳,只是给人一种特殊的阴沉又神秘的感觉,让人在见的第一面,总忘记他仅仅是个未脱五谷的凡人。

赫铃儿愣了片刻,意识到这少年只是个凡人的事实后,刚刚还错以为有入侵者的警觉烟消云散,只是用一种发现了误入家中的白文鸟的想法出声道:“你这凡人懂的不少,怎么知道这藤萝叫‘一梦南幽’?”

“产于妖族界域,常年有千年白薇蛇护持,采摘不易,移植成活亦是奇难,用以温养神识有奇效。”饮沧楼藏书阁有他界知识,天荒本土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慕清仰自然是记得更熟,回头只瞄了一眼来者的影子,低声道:“你是,赫凛的族妹?”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他妹妹?”

“你与赫凛生得有三分相似,我记性不差。”

赫铃儿被说得一愣,半晌才道:“算你说对了,不过你到底是谁,不知道凡人擅闯城主内宅重罚之下是会被活活打死的吗?”

慕清仰肃然道:“我是令兄的……情敌,所以我就被放进来了。”

赫铃儿:“……”

赫铃儿用十个呼吸的时间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不禁脑补了一下这人多半是那个下三宫的越卿珑闹得满城风雨的心上人,应该是被大梁城的守卫抓住后想送给兄长出气所以才被骗过来。再一看这少年人估计十八岁都不到,而越卿珑至少比他大上五六岁,不知是怎么被看上的,顿觉这少年太倒霉,同情地说:“你放心,兄长现在沉睡,我想也不会有找你麻烦的机会。”

慕清仰面无表情地应道:“嗯,多谢嫂……姑娘提点。”

论起姑娘这个物种,在苍桑漫长的嘲讽叶求狂的渣男史的影响下,慕清仰的印象有且只有一个,即是‘四海之内皆嫂子’。

——天下的姑娘只要有几分姿色的,不是已经成为了嫂子就是在成为嫂子的路上!

这个思想贯彻了整个童年和少年的阶段,自从苍桑上次栽赃嫁祸叶求狂后,已然祸延了毫不知情的越卿珑,可见叶求狂这个渣男荼毒之深。

赫铃儿引着他进了内室,里面也不燃熏香,窗头同样缠着‘一梦南幽’,一张散发着寒气的玉床上,赫凛气息微弱地躺着,乍一看如同死尸。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赫铃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本来那‘牵机’之毒算不得什么,谁知修养到次日,兄长便在梦中喊了一夜越卿珑的名字,把娘气得不轻,第二天就没醒过来了。”

“所以是非毒所致,那为何一直沉睡?”

“也不尽然,中途兄长也苏醒过一次,不过神志不清,甚至还口诵佛号,害得娘以为他被夺舍了。”赫泠泠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凡人毫无修为,还是别在这留着了……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慕清仰却是想得出神……莫不是他想错了?赫凛的失魂不是苍桑所为,那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苍桑从万佛界捡回来的容央,是他把赫凛的魂给‘渡’走了?

容央的‘渡’法听苍桑解释是贴近了一种扭曲的‘道’的实质,就好比一个人知道枯叶会落地、人会衰老这种规律,而一个人的认知在接受了容央的理论后,就会觉得自己生来就充满了罪孽,从而丧失了‘活着’的理由,自然就会神魂溃散而亡。尤其是那把整个‘万佛界’渡得血流成河的凶残念经能力,慕清仰想这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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