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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沧录(72)

九条锁链似乎有生命一般,察觉到挣扎,开始慢慢向黑色的水池中拖拽这座宫阙中唯一的囚徒。

谁又会为夏虫驻留一生呢?尽管偶尔贪听夏虫的清鸣……

黑水淹没了慕清仰的视线,他动了动嘴唇。

“苍桑,你不要我……就只能我来要你了。”

……

九阙天宫与无幽鬼狱的战役结束在这个躁动的夏日,尽管结果令人唏嘘,却也是众望所归。

“年纪轻轻便能亲手灭杀三魔将的南妃,且雪尊已经有意向收你为亲传弟子,越师妹前途不小啊,这下越氏再也不敢小觑于你。”

越卿珑结果奖励,眉头深锁却并没有解开……难道她想错了?慕清仰就这么死了?没有后来第二大荒纪的存在了?

在她惴惴不安时,远远地一个青衫儒生略显苦恼地走了过来,周围的修士都目露尊敬地跪了一地。

越卿珑上前忙问道:“少尊可在上三宫见到慕清仰的尸首了?”

“主尊出手一向是肉身不留,只是看师尊的意思,又好像并没有杀过慕清仰,而且……雪尊的说法是,她没有见到阴皇出来,而现在第八宫根本就没有阴皇的踪影,她猜想……”

越卿珑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脸都白了,道:“我只知道冰血王印噬人魂魄而增长,若是阴皇被吞噬,哪怕是一个残魂——”

“慕清仰会因此变成一个怪物,被师尊诛杀也不是没有理由。但我总觉得,师尊关了第八宫,不准任何人出入,倒像是在幽禁什么似的……既然发现了凶星还不就地诛杀,想来别有内情。”陆辞风又问道:“叶兄呢?他没有冲动地杀去上三宫?”

“他马上回了饮沧楼说是要找一个人,那表情好像是就算慕清仰死了找那人也能复活似的……”越卿珑嘀咕了一下,见陆辞风面露思索之色,又道:“雪尊有没有再探听一下的意思?”

“雪尊到底是不敢把师尊追问得太急,只能找机会潜入第八宫……不过有第九宫看顾,放眼整个天荒也不可能有人在主尊眼皮下面捞出慕清仰。”陆辞风按了按眉心,道:“而且现在这个时机,天宫平乱、又是与鬼狱战后,单是分配战俘,收纳资源这些足够忙上数年了。慕清仰若是没死,也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此事只能后延,留待日后慢慢周旋。”

越卿珑沉默,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都该趁着战后的时间抓紧为自己未来的生机争一口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1.容央最开始到饮沧楼的时候就不讳言自己是个恶人。

2.慕清仰看到的聆苍转里的容央是苍桑刻意给他看的,容央主观虚构出来的美好记忆,虚构出来的故事里容央是个被宗门棒打鸳鸯的无奈之人,所以混淆了慕清仰的观念,让慕清仰对苍桑的行为抱有敌意的种子。

3.慕清仰被关进第八宫,双尊对外称慕清仰已死。

4.‘凶星’是苍桑,为掩饰身份,苍桑让慕清仰出饮沧楼后一系列行动顶了凶星的名头,其实他自己本体并没有出饮沧楼,但是儒尊不傻,也怀疑苍桑,所以留了个心眼对慕清仰只囚不杀。

☆、第三十九章 烬夜思·其一

“容央死了。”

“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有什么同病相怜的想法吗?”

月下树风交错梳过密密的花叶,带着摇曳的梨花落定在不大的院落中,铺了一地如雪的香毯。

叶求狂来时,每踏一步,都仿佛踩在陈腐的铠甲之上,隐隐腥味的杀伐之气如潮水般涌向树下望着树的白衣少年,那杀气是如此的浓郁,以至于仿若周围的梨花都颤抖着哀泣如雨。

“有想法也没有意义,我便是死也绝不会死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倒是你,许下的清仰不会死在我之前的承诺呢?”

随着他毫无情绪的言语质问出声,一时间猎猎的腥风压弯了本就不堪的梨花枝头,狂乱的树影见,唯有那饮沧楼中的人,连发丝都未曾动过半分。

“有些人死得安详些,有些人活的辛苦些,你觉得那种好?”

“你怎知清仰就喜欢死亡的感觉?而不是活着与你继续耗下去?”

一直凝视着身前梨花树的目光中,微微困惑的表情在雾霭似的黑瞳中化开,隐约照出了如同昼夜交替时的穹紫。

“他没有死,天宫的儒尊怀疑我,所以留了清仰的性命……若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从天宫出来倒是会死。”

叶求狂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我最后信你一次,无论清仰过的好或不好,我只要他活。”

“这对他而言很残忍,你这个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压力无限扩大,自己承受九分,再留一分给你周围的人,而那一分也足以压垮他人。”

“清仰的性格坚毅,不会轻易放弃。”

苍桑发出一声冷笑,道:“慕清仰从来没有自己的性格,一开始软弱、臆想化、无价值的慈悲是他看过的书带给他的,后来鲸吞他人的性情,就学会了狠戾、狡诈、适时取舍,虽然污秽却又利于生存。就像你一样,自己的人自私得够了,就不再管他人死活,规则法度对你们而言,有利的才去捍卫,有害的则是视为墙篱。”

叶求狂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再恶劣的棋子,只要你用得顺手,看不顺眼也无所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仅仅是为祸无尽天荒?”

“在你的记忆力,天祭国是祖神成神时开天辟地的战场,因此得证神位?”

“祖神于天祭国抗击天外妖魔故而成神,先民奉之为祖。你一直说你是神……莫非真的是——”

苍桑仰起脸,一片花瓣轻擦过眉睫,落在肩侧。

“我的成神之路非同征伐,而与你们人类息息相关。”在叶求狂疑惑的目光下,苍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梨花树,道:“人类的光阴时刻如这树干,随着无数的未来一分二,二分四,如这梨树一般,而若是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某一个枝头上的硕果,就必须抹杀掉这些繁乱的分叉。而你是我削去分叉的刀,容央亦然。”

“那清仰的地位呢?”

“他是一把火,在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果实时,我会用他直接烧掉整棵树。”

叶求狂沉默片刻,道:“清仰不会忍心杀你,他再怎么从我这里学会了残忍,也绝不会对身边的人动手。”

“所以当我发觉他这把火不够炽烈的时候,我就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剖开,让他的憎恨助长这把火,直到能随时到将整株树吞没殆尽为止。”苍桑的瞳孔幽深起来,而他一直看着的梢头,白色的梨花落尽,花萼化作青涩的果实,树叶飞速地由青变绿,那果实也在呼吸间长大,最终压弯了枝头,果熟蒂落,停在苍桑掌心。

苍桑将果实丢到身后叶求狂手里,道:“你不用这种表情,左右你们从来都没有看我顺眼过,我原谅你的无知。”

叶求狂定定地看了他的脸半晌,道:“我不是想问这个,我只是想问你睡了哪家的野猫,把你咬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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