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聊地在园子里荡来荡去,偶然发现我原来那个木板秋千被换成了白色的藤编摇椅。那晚和沈煦之吵架,我一时气不过就让老李把他坐过的秋千拆了换上新的,他还真换了。想到这事我不禁扬起了嘴角。
身后传来脚踩到东西的声音,我想定是沈煦之跟着我出来了,头也懒得回。
“不是不让你跟着我吗,你怎么——”话说到一半我就愣住了,跟在我后面的人居然是高蒙奇。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奥菲拉,你好像总是躲着我。”
“躲着你?”我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躲着你啊?这里可是我的家!”
本来我是真想掉头走人的,他既然这么说那我还偏不走了,索性坐下来悠闲地荡起了秋千。我凭什么要看见他就走啊,要走也应该是他走才对。
高蒙奇似乎并不满意我的答案:“那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回避?”
我拿眼斜他:“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我讨厌你。这样回答你总该满意了吧?莫名其妙!”
“我……我会和念乔结婚。”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结就结呗,恭喜啊——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放手啊!”
高蒙奇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冲到我的面前,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拼命地想挣开可是他却箍得更紧了,仿佛就要把我的手腕硬生生掐断。
“你疯了啊!”被逼得急了,我从秋千上跳了起来,冲他大声吼道,“放手!”
被我这么一吼他果然放手了,我松了一口气,手痛得像是要和胳膊分开一样。高蒙奇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变得无限深邃,他问我:“奥菲拉,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我的心几乎就要从胸口跳出来,差点就要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我抬头对着他笑得特别灿烂:“凭什么我要喜欢你啊,喜欢我的人多的去了,从伦敦排到上海都排不完。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你啊?”
这些不仅仅是气话,我不止一次地想这样问自己,凭什么我要喜欢高蒙奇。
高蒙奇尴尬地笑笑,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奥菲拉,没吓着你吧?”
“没什么,你给我走开。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云青青兮欲雨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当国文老师深情款款地把这首《满庭芳》念完,我也差不多快要睡着了,对我来说读这样的一首诗词还不如背十四行诗来得简单。在英国的时候约克叔叔曾找过老师脚我学习中国古诗词,只因我对这个实在没什么兴趣,学了好久连半调子都算不上,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了。整堂国文课对我来说索然无味,难得念乔还听得那么有兴致。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粗粗收拾了一下东西,恨不能立刻离开教室。
“你好像很不喜欢上国文课?”念乔问我。
“谈不上喜不喜欢,因为我压根就没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念乔冲我调皮地一笑,她凑到我耳边嘀咕了几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啊你,装得还真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念四书五经长大的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出了学校大们。
今天是我们第一天上学,爸爸说过会让沈忠开车来接我们,可是等了好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眼看着那些学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我很不耐烦,于是对念乔说要不叫黄包车算了,可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巴巴地望着街道的尽头。
“来了来了……”念乔忽然兴奋地叫出声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有一辆车朝这边开了过来,只不过开车的人是高蒙奇。看样子他们是早就约好的。
高蒙奇把车停在我们的面前,说:“上来吧,我送你们。”
“你们先走吧,我的国文课本好像落在教室里了。”
念乔说:“那你快回去拿,我们在这等你。”
“不用了。”
“你快去快回啊。”
说课本忘带当然只是借口,因为国文老师念的词我根本听不懂,早在下课前我就把课本塞进包里了。但是我很清楚念乔的性子,不等上一会儿她是不会走的,恐怕现在他们还在外面等我。我也只能拖上一会儿,等他们离开再出去。
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四周空荡荡的,冷清的紧。我一个人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无聊地绞着随手从花丛中扯下的叶子。我才不要和高蒙奇呆在一起!
“咦,你不是挽素吗?”
我转过头来。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在哪见过。
“你是?”
“二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那一句“二妹妹”提醒了我,我恍然大悟:“你是顾文昭?”
顾文昭笑着点了点头。记得沈煦之跟我说过,他是顾司令的独子。上次在琴语轩碰见李依恋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我一直没怎么留意过他。
“难得二妹妹还想得起来。怎么,你在路易斯念书?”
我笑得很勉强:“别叫我二妹妹,我有名字的。”
不愧是沈煦之的朋友,跟他一个德行,一口一个二妹妹叫的我全身直冒鸡皮疙瘩。
“好好好,那我就叫你挽素吧。”顾文昭问我:“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我咬咬嘴唇,把头别了过去。又不是我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发呆的,可是要让我和高蒙奇呆在一起,我宁愿在这里呆着。
顾文昭见我不回答也没怎么在意,他又问:“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不知道念乔他们走了没有,万一没走,有顾文昭和我在一起我也好找借口避开他们。我回答地很爽快:“好啊,一起走。”
我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高蒙奇的车已经不在了,我莫名地舒了一口气。看到我如释重负的表情顾文昭居然抿起了嘴角,他把车门打开,朝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顾文昭边开车边和我聊天,他说他已经在路易斯念了两年书了,但这是顾司令的意思,他似乎不怎么情愿。提到国文课的时候,我直向他抱怨老师教的诗词抱怨生涩难懂。
“你在国外长大,听不懂也是正常的,”顾文昭说,“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我没理他,转过头看向了车窗外。老师教都不管用,何况是他。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不会被顾司令逼着去念书了。我正在心里偷笑,不料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虽然他换上了西装,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我离家出走那天在沈公馆门口撞到的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