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再理会金姨,他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了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许是听到了争吵声,凤姨和梅姨都从房里出来了,没人敢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会顶嘴吗!”爸爸怒吼。
我极小声嘀咕一句“你不说话我怎么顶”,怎料竟然被爸爸听见了,他死死盯着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是你没有道理在先!”我怀疑自己是中邪了,不管怎么忍话还是不经大脑直接蹦出了嘴巴,“顶撞你的是我,金姨又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打他,就因为你是一家之主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啪——”巴掌如预料中的一样扇到我的脸上。
“别打了!”金姨激动地扑过来,把我护在身后,她说,“挽素,金姨没关系的,你快向爸爸认个错,快啊!”
“我没错,错的是他!”
“逆女!”
又是一个茶杯落地,我能感到爸爸的头顶在冒烟,他被我气得不轻,扶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差点摔倒。
念乔和沈煦之噔噔噔下楼来。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日他们在床上的模样,胸口直泛恶心。
念乔轻声扶着爸爸,轻声道:“爸爸别生气了,挽素不是故意要顶撞您的,我想如果妈妈还在她也一定不希望看见你们父女失和。”
一提到妈妈,他的怒气顿时消了很多,神情也恢复了理智。念乔不停地帮他抚背顺气,一脸关切,比我还像亲生女儿,看得我恨不得冲上前去扇她两巴掌。
“不用你假好心!”我失去理智般对着念乔狂吼,“少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看了都觉得恶心。哼,你不配在我面前提妈妈,你不配!不是说我我要杀你吗,现在大家都在,你怎么不说了,你倒是给我把话讲清楚啊!”
我冲上前去抓念乔的手,一面发了疯似的边流泪边叫:“你给我把话讲清楚……”
“啊——挽素快放手啊,你弄疼我的伤口了。”
“挽素你快别这样,先放手。”沈煦之急忙忙分开正拉扯在一起的我们。
“够了!”
爸爸大声喊了一句,慌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和念乔被沈煦之挡在两边,包扎伤口的绷带在拉扯中松开了,手心刚结痂的伤口又涌出血来,把念乔手腕的白色绷带也染成了鲜红色。她眼眶红了,强忍着眼泪。好一幅受尽极大委屈的可怜样!以前我就是被这幅皮囊骗得团团转吧。
沈煦之瞥到念乔手腕上鲜红的血,眉头拧成一团:“念乔你流血了!”
念乔花容失色,很配合地发出了娇弱女子该有的尖叫。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爸爸问她:“到底是在回事?你们说什么谁要杀谁?”
“爸爸你别再问了,挽素她不是故意的,她……”话说到一半她又哽噎起来。
我冷笑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跟我毫无关系的好戏。
“啪——”又是一个巴掌。
接连被打了两下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我捂着已经红肿的左脸,狠狠看向爸爸:“上一次你为了梅姨打我,这一次你又为了念乔打我,只因为我是妈妈生的你就这么恨我吗?哼,你根本不爱我妈妈,那都是骗人的,你爱的一直是那个叫陈绮盈的舞女!”
爸爸又一个巴掌扇过来,这次他用力极大,我身子一下没稳住直直地往地上倒去,刚好摔在那一堆茶杯碎片上,两片碎片扎进了我的大腿,痛意深入骨髓。可是和心上的痛比起来,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我咬紧嘴唇,没有叫出声来。
“挽素——”沈煦之惊叫。
我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碰我!”
白色的洋裙上宛如瞬间盛开了朵朵红梅,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凤姨吓得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我的伤口。
“你听谁说的!”
爸爸已经完全疯了,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狮子。哼,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她的软肋,外公果然没有骗我,他最爱的是那个舞女。
“说!你这是听谁说的!”爸爸青筋暴起。
我冷笑不语。爸爸的视线落到我流血的伤口上,怔了一怔,刚才他一直在震怒中,完全没料到自己竟将我伤得那么重。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听别人胡说。”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不管怎样,念乔始终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那么对他。”
“她不是我妹妹,我根本就没有妹妹,我只有姐姐,只有挽衣是我的亲姐姐,挽衣,挽衣……”我激动地喊道。说到后来竟然叫着挽衣的名字大哭起来。
不止是爸爸,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满脸不可思议。爸爸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快了,他茫然:“你说什么?你的姐姐……”
“没想到吧,你还有一个女儿,哈哈哈……我的孪生姐姐挽衣,她生出来不久就死了!是你的自私自利害死他的,是你!”
看见爸爸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我的心里充满了报复之后的快感。我想我是完全疯了,现在的我只想把他们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只有他们的痛苦能让我快乐。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我早就不痛了,这些血现在就是我快乐的源泉。
外公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嘴里喊着“挽挽”,跌跌撞撞地向我冲过来。他的随从急忙抢先扶起我却被他一把推开。
“这是谁干的!”外公愤怒极了,他看向爸爸,眼睛里的怒火能把爸爸活生生烧死。
而刚才被我一那么刺激,爸爸整个人呆在那里,一直小声念叨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外公的质问充耳不闻。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了,外公狠狠甩了爸爸一个巴掌。爸爸浑然不觉,仍然重复着那句“这不是真的”。
忽然间血气上涌,我胸口一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落花开又一年
风吹过,那满树的桃花哗哗直往下落,洒了正坐在树下看书的我一身。梅花落,桃花开,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离开沈公馆的两个月,我真正说得上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去拜祭妈妈和挽衣的那一次,也只在颜婆婆出殡的时候我迈出过白公馆的大门。其间爸爸亲自来接过我两次,沈煦之也来过几次。这还是听下人说起的,我并未见过他们本人。那次从沈公馆伤痕累累地出来,外公扬言再也不会让我回到火坑里了。他下令沈家的人不得踏进白公馆一步,言下之意我从今往后不再是沈挽素,而是和挽衣一样姓白了。爸爸和沈煦之吃了几次闭门羹,又见外公态度这么坚决,后开也就没有来过。
腿上的早就好了,但还是留下两道微微凸起的疤痕。当初就是怕留下疤痕,外公硬是不许我下床一步。请来的医生都对外公说碎片扎得太深了,完全没有疤是不可能的,外公气得一连骂走了四个医生,差点操起枪冲到沈公馆找爸爸拼命,我好说歹说才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