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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52)+番外

怎么会这样?我呆坐在地上,前一次见面,他再憔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会走,会说,会笑。可是现在,我面前只剩下一副冰冷的尸体。

他临死前说的什么火丹,蔷薇花,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是他太小声我听差了,这可能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既然注定我在这一刻遇到他,可是我偏偏帮不了他。他说他一直是爱着我的?我全身冰凉,他说他是爱我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桃使劲拉我起来:“小姐我们快走把,高先生已经死了,你再伤心他也活不过来了,要是那些杀他的人找来就完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马上反应过来,擦掉眼泪,把高蒙奇的身子放好,最后看了一眼之后才走开。

遥山恰对帘钩

爸爸憔悴了很多,他这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恐怕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罪。整间牢房里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委实寒碜得紧。我看了不由皱紧眉头。

“挽挽?”爸爸看见我,眼睛睁得老大,“真的是你吗挽挽?”

“嗯。爸……我……”磕磕巴巴好好半天,爸爸两个字愣是哽在喉咙口,叫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爸爸倒是一脸释然:“看到爸爸这个样子,心里好受点了吧。”

亏他还笑得出来,我一早就知道爸爸是个豁达的人,即使是大风大浪他都能很淡然地面对,这点他和沈煦之很像。这么一想,反倒我最不像他的女儿,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他的。

“还在怪爸爸吗?”他问我。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都过去了。”

这是实话。伤口都已经结痂愈合了,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去计较了,眼前的人再怎么说也是生我的父亲。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叫我一声爸爸,我现在最想听你叫我爸爸,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心怦怦跳得非常快。爸爸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过话,他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威严的父亲,纵然是在子女面前他也难得摘下那副令他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面具。他肯这样,莫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吧。想起那天的三个巴掌,我脸上火辣辣的。

爸爸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那天打了你,还疼吗?”

我摇摇头。都两个月了,再疼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听外公的随从说,那时若不是一大帮人拦着,指不定外公会把爸爸怎么样。外公疼我在整个上海也是出了名的,他做事向来有分寸,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打人,而且是为了我而打人。

隔着牢房的铁栏,爸爸伸出来手抚摸我的脸,我一愣,本能往后退了一步。爸爸见我是这样的反应,苦笑道:“挽挽,爸爸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你和你妈妈真的很像。”

我嗯了一声。爸爸没有再说什么,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忽然没由来的就笑了,很无可奈何的笑。我觉得很奇怪他竟然没有问我挽衣的事,既然他已经知道,索性我就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一遍,爸爸听了也只是沉默,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伤心的。来之前还觉得自己至少还是有点怨恨爸爸的,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看他如此平静地跟我说话,我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哽噎了半天,我还是喊了他一声爸爸。

“谢谢你,挽挽。”爸爸很开心,“谢谢你能原谅我,谢谢你的这声‘爸爸’。”

除了难受,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将爸爸救出去的。

回去的路上小桃出奇地安静,这不像是她的性子。虽是个下人,她在我面前从不会掩饰自己,平时也总是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我倒是喜欢她那个纯真的样子。我比她大不了多少,只是永远不可能再有她这样的小孩子心境了。

“怎么不说话啊?”我问小桃。

她抬起头看我一眼,说:“小姐,你……不想见见大少爷吗?”

“不许在我面前提他。”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定了定神,又说,“我和他已经没什么了,也别对其他人说我和他的事,知道吗?”

她点点头,沉默了。我一阵惋惜,挺开朗的一个丫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内敛了呢,难道是和我分开久了生疏了不成。仔细想想,心头泛起一丝苦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我自己就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永远保持一颗不变的心呢。和小桃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她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对于我她是死心塌地的,那时出了念乔和沈煦之这档子事,她比我还要愤世嫉俗呢,看见念乔脸拉得比马还长。见我不开心,她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小姐你这是要回家吗?”

“是啊,回家去。”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是回沈公馆的。

小桃所指的家是沈公馆,而我说的家是指外公的家。两个月来,我愣是把自己当成白家的人了。当时和爸爸他们闹的那么僵了,我不认为自己还能找到什么令我可以回到沈家的借口。其实早在妈妈走的那天,沈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那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眼下不知是何原因,我走着走着竟然就往沈公馆的方向走去了,既然走到这里,索性再回去看看。没了爸爸这个顶梁柱,沈家现在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爸爸那三个姨太太指不定正闹着分家争财产呢,所谓树倒猢狲散,不过就是如此。

许是没料到我会在这个当口出现,凤姨看见我一愣一愣的,金姨也是呆了一会儿,然后朝我笑了笑。

“挽素,回来吧,”金姨说,“那天打了你先生后悔得要死,在书房里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现在都出这么大的事了,叫我们如何是好啊……”

“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爸爸出来。”

凤姨很激动:“真的?太好了,我早说过挽素是不会真的丢下我们不管的,毕竟是亲生的啊,那些白眼狼是没法比的。”

“玉凤!”金姨大声喝道。

凤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巴。她指的白眼狼无非是念乔和沈煦之罢了。

“怎么不见梅姨?”我问。

凤姨嗤之以鼻:“哼,谁知道她啊,先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好生在家里呆着,一天到晚往外跑。”

闹嗑了几句,看看时间也该回去了,不然外公又要着急。他总担心宫本会把我怎么样,年纪大了难免患得患失,我不想让他多操一份心。

我向金姨她们告辞,她们却硬是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凤姨说:“挽素,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要走也不是你走啊!”我笑笑,婉拒了她们的好意。念乔那副嘴脸我是无论如何不想再看见了。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了我最不想听的声音。念乔婀娜多姿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我的眼睛里神采奕奕的,她摆出极欢喜的表情,说:“挽素你总算肯回来了,怎么刚进门就急着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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