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西还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发表她伟大的演说,唯一的听众宋羽翩早已是冷汗涔涔,毛骨悚然。
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周令西心里当然清楚,樊一风所打的不过是天地门的主意罢了,他对她再三忍让,也是忌惮她背后的强大势力。若是没有天地门的庇护,她对他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她命丧黄泉。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是千古真理。
这时候有人敲了几下周令西房间的门。
“大小姐,门主让你去见他。”来传话的是谢寒的贴身护卫贺无极。
屋子里正唾沫横飞的两个人立刻没了声。宋羽翩悄悄拉了拉周令西的衣角:“喂,你说……你小舅舅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议论他,所以……”
自从小时候在背后讲宋羽正坏话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之后,宋羽翩一直坚信隔墙有耳这个真理。
“不可能!”周令西斩钉截铁,她挥挥手,“贺大哥你去跟我舅舅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
等贺无极走后,周令西拉着宋羽翩的衣襟不肯放手:“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舅舅他……”
“你舅舅又不会吃了你。”
“但是比吃了我更可怕!”
周令西不由分说地拉着宋羽翩一起出门,一路上把谢寒让她去苏州接管威远镖局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宋羽翩听了之后很开心:“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好什么好,苏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宋羽正和樊一风的地盘,我要是真去了,就怕……”周令西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在金陵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旦到了苏州,无疑是乾坤逆转,风水轮流转,只怕他们会连本带利全讨回来。
到了谢寒的房间门口,宋羽翩徘徊着不肯进去。周令西嫌她别扭,随手推了她一把,孰料门并没有关紧,宋羽翩就直直地栽了进去。
“啊——”宋羽翩惨叫连连。
周令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使劲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宋羽翩摔得四仰八趴的惨状。可是惨叫声却戛然而止了,也没有预料中宋羽翩的叫骂声传来。她忍不住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悄悄往屋里瞅了瞅。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差点昏厥。
宋羽翩正靠在谢寒怀里,脸红得赛过二月里的鲜花。
“宋小姐没事吧?”谢寒放开她,淡淡问候了一句。
宋羽翩的喉咙像是被鬼掐住一样:“没……没事……我先走了……”
看着宋羽翩落荒而逃,周令西暗自骂了一句:“真没出息,看见男人长得好看点就脚软,亏得我还替你挡下樊一风这个祸害呢。”
谢寒没听清楚周令西在嘀咕什么,招呼她:“西子你进来。”
“……小舅舅你找我什么事啊?”
“明天你就回苏州吧。有些事你必须靠自己,别人是帮不了你的。”
周令西低头不说话,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西子你知道吗,我一早就见过你。”谢寒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你娘抱着你在龙虎堂跪了一天一夜。爹曾经说过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可最终还是忍不住见了她。他只问了你娘一句话,就是你的名字。你娘说,你叫‘吝惜’,是倍加珍惜的意思。爹嫌这个名字太小家子气,所以他给你改了现在的名字,然后给了你娘一些盘缠,打发她走了。”
“爹说过,他绝不会让你活得和你娘一样。西子你应该明白,你外公是故意要磨练你的,他对你的期望很大 。”
“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是时间长了,你会懂的。”谢寒露出浅浅的笑,“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我累了。”
周令西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那表情就跟她平日里打马吊输钱一摸一样,以往姑妈见到她这副表情,总是打趣她说她思春了,然后宋羽翩和宋羽飞就会在一旁掩嘴偷笑。现在她倒真想自己是思春了,起码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这样那样的,怕就怕她还没担起这个大任,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看得出来谢寒很在乎她这个外甥女,不管怎么说,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有事情瞒着他,并且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会不会心痛?
推开房门,宋羽翩一见她进来就忙不迭起身迎接:“怎么样怎么样,你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周令西嘴巴歪了歪,眼一白,嘟囔:“他让我回苏州!”
“好啊,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吧。”
“我说你……”
周令西对宋羽翩的兴奋表示很不理解,她往桌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瓜子,见着宋羽翩一个人忙这忙那的,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夜空中,在漫天繁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周令西吐出瓜子壳,又重新抓起一把,继续嗑了起来。这时候头顶的瓦片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一着急,手上的瓜子洒了一地。
“哪来的毛贼,竟敢上本小姐的房顶,看我不阉了你!”周令西嗖的跳窗户追了出去。
宋羽翩把手上的东西一扔,随后跟上:“西子等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谢园,在大街小巷中飞檐走壁。恰好周令西穿的是白衣服,若不仔细看,还真会误以为是女鬼在空中飞来飞去。
最后周令西在城隍庙的屋顶上停了下来,趴在瓦砾上一动不动地凝视某个地方。
宋羽翩气喘吁吁,“你跑那么快干吗……”
“嘘——”周令西一把把她的头按下去,几乎是捏着嗓子道,“别说话!”
宋羽翩乖乖闭嘴,顺着周令西所指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月色下,隐约可以看见三个黑衣人和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黑衣人都蒙着面,而那个蓝衣女子背对着她们,都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个女的背影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宋羽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拍了拍周令西的肩膀,还想说什么,却被周令西死死捂住嘴巴。周令西狠狠瞪她:“嘘——你不说话会死啊!”说完她松开手,叮嘱道:“别出声。”
宋羽翩点点头。
忽然二人同时感应到身后好像有人,周令西首先反应过来,她猛然转身,却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宋羽翩想开口大叫,可是来人又极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声音全堵回了嗓子眼,只剩下几声含糊的尾音。
“别吵,是我。”这个声音对周令西和宋羽翩来说都不陌生。
仔细一看,眼前的人不是宋羽正是谁。
宋羽正松开捂住二人嘴巴的手,又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周令西愤愤地瞪着他,两眼冒火:“死蛤蟆,回去再收拾你!”
“好像有人。”下面的黑衣人警觉地朝屋顶望了一眼。
宋羽正飞快地把二人的头往下按,自己也匍匐下去。周令西被他按得脖子生疼,又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咒骂宋羽正。宋羽翩也不例外,若非自己与宋羽正同祖同宗,她早就问候人家祖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