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人,是真盲还是假盲?
走了不多时,四下忽然一静,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一团模糊的火红徐徐靠近。
“多谢你这份礼,提醒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叶扶摇轻声笑了,道:“可惜未能见着你穿嫁衣的模样……我替你算了,今日着实不是个好日子,你便这般信他如期而至?”
陆栖鸾提了酒来,道:“我先前所经情劫,有些也本是大好姻缘,只不过有人在里面作梗,弄得好似我克了夫一般,这回我愿赌一回,他会如期来娶。”
“……即便他此时杀了人?”
“他不会,依我看,他最多打了太子一顿,让陛下都认不出亲兄长来,只要他本人不承认,你就算把太子拉到宫里,这场局都布不起来。”
“苏阆然的心性当不至于如此柔和。”
“命途总有意外。”陆栖鸾伸出手,道:“我近来身子不爽,你替我看看吧。”
不明所以,待搭上她腕脉时,叶扶摇无神的眼底蓦然一顿,随即收回手指,扣在掌心。
“原来如此。”
陆栖鸾道:“明白了吗?”
叶扶摇接了那酒,一饮而尽,随即调笑道:“所以,我是否能理解为他拿孩子要挟你?”
“你这话说得让我怎么接的好。”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陆栖鸾听见檐上喜鹊开始啼鸣,道:“下回局中相见,再不是你我一对一,我有盾墙了,你呀,想赢我难了。”
好,很好。
“恭喜了。”
他分明该巧舌如簧地说些别的,到头来,却只得一句恭贺,索然得……让人觉得荒唐。
……
陆栖鸾口称稳稳当当地坐着,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直到接亲的人来了,心才落下去一半,晃晃荡荡地被人拥出门,又拥上花辇,中途也不敢吭声,拜堂的时候心里惴惴地,使劲想透过盖头有纱的一块看娶自己回家的人。
……一切正常,眼睛比平日里亮些,不像是杀人放火刚回来的。
不停说服自己没事没事,直到入夜时,花烛房里,一切安静下来。
一低头,看见盖头下伸来一只修长熟悉的手,握上时,另一半心才放下。
“你……没把人打死吧?”她悄声问道。
“没有,只在他脸上划了两刀,放他走了。”
……还不如打得他妹都认不出来呢。
“陛下会记仇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盖头便被掀下来。
朦朦胧胧的红光里,守候已久的人,半跪在膝前,眼中俱是一片缱绻。
“今日勿谈国事。”
陆栖鸾低下头,半晌,嗯了一声。
好好,勿谈国事,以后多谈你,谈一辈子。
(完)
第176章 番外:宜室其家
最近京城里出了一桩笑话。
说是某世家女塾里有一对关系要好的姐妹,午休时闲聊京中话本排行,当下有两本不相上下,一曰《权凰》,说的是一女官心狠手辣手撕各路青年才俊终成权宦的故事,作者文风阴诡毒辣,痛揭官场种种黑暗之乱象,疑为官场中人所著,连朝中老臣都偶有拜读,一至于上朝痛斥此书影射朝中大臣需得查他,下朝就催着儿女去买第二部。
二曰《擢叶狂花》,和上文一样是说女官的故事,但偏重儿女情长,作者疑似感情经历异常坎坷,女主与每一任情郎皆谈得几近分手就自杀的地步,哀婉凄切,最风行时,因读者哭得太多,布庄裁帕子的布料都涨了三番。
以上二者,简称为权凰派和擢叶派,不巧前言所说的女塾里二姐妹,正是各为这两派之人,二人本是闲聊,但聊着聊着便各夸各的好,权凰派说文笔好,擢叶派说受众多,一开始还引经据典,后来塾中其他女学生加入战团,便撕将起来。
权凰派骂擢叶派一根筋就知道风花雪月,擢叶派骂权凰派孤芳自赏没人要,两方战况激烈,塾学先生来时只见笔筒共书卷乱飞,粉黛共墨汁一色,观战了许久,待理清楚两方师出何名,便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
“你们打架也没有用,陆侯她已经成亲了!!!”
陆侯她已经成亲了!!!
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
塾中女学生无论权凰派还是擢叶派,其本身大多都是陆侯的小妾粉,思及陆侯成亲时的情伤,纷纷哽咽不能语,待情伤稍缓,当中有人提出疑惑。
“国公爷……怎么还没出事呢?”
……
国公爷虽没出事,但朝中近来也不大平静。
宋明桐在年前诞下一子,两个月调养完身子后便重返朝堂,孕期中朝政要事一件也没落下,上朝第一天,殿前对答政事足有半个时辰,无一字错漏,镇得御史把削女官的折子憋了回去没敢拿出来。
于是,宋明桐接任左相的事宜就此提上了日程。
朝中的权力就是这么一桶水,如今武有燕国公,文有女丞相,权倾一时的东沧侯又近临产,是否就中天而落了?
“……这些个人真能瞎想,一个是我男人,一个是我女人,还能翻车了不成?”
陆栖鸾懒洋洋地靠在苏阆然怀里,叼过他递来的剥好的松子,放下折子,把坊中新出的话本拿起来又翻了一页,看到一半,突发奇想,回头问道:“你是哪一派的呀?”
陆栖鸾也快到临盆的日子了,苏阆然也无心朝事,索性告了假,一并在家陪产,成日里的休闲无非是看看闲书打发时间。忽然被陆栖鸾问到这个,一阵迷之沉默后,苏阆然果断否认。
“我不看这些。”
“骗人。”陆栖鸾把书卷起来敲了一下他的胳膊,道:“我听礼部的人告密了,说以前抄没过一阵禁书,你还在里面贪污了几批,有没有这回事?有就把存货交出来!”
苏阆然沉默了片刻,垂眼瞧见陆栖鸾那足月的肚子,顿时觉得京中这些个拿朝廷重臣戏言话本的风气该收一收了,否则等到孩子出世要怎么解释才好。
这么想着,他就低头耳语道:“早些年虽贪些戏言之说,皆是为稍纾思苦,如今自不必用,又哪里来的私藏?”
陆栖鸾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作势翻了翻剩下没几页的话本,道:“我可不管,成日里闷得发慌,这娃儿又没动静,你陪我去书坊挑些新的来。”
苏阆然道:“御医说只在这数日间,你且忍忍,要什么差人买来就是了。”
陆栖鸾挣着下了榻,道:“不远,就临街的那家小书铺,我去逛逛救回来,没准灵光一闪孩子的名儿就定了。”
先前陆家上下都很紧张这一胎,陆爹和池冰是文化人穷讲究,男孩的名字就备选了十七八个,吵的昏天黑地险些同室操戈。苏阆然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和陆栖鸾一样是想要个女儿,问陆栖鸾如果是女儿,她想取个什么名字。
陆栖鸾孕期中自觉腹有话本气自华,就说她情路坎坷,如果是女儿的话,就寄望她有个好姻缘,最好就从诗经里“桃夭”里取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