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他的脸阴沉沉的,顾及着大帐里有孛儿帖,没发作。我到是喜笑颜开,一副天下太平,临走时,孛儿帖用眼神示意我小心点。
出了大帐没多远,估计没人能瞧见时,他倏得拉我避到暗处,两只手把我圈在围栏上,眼睛盯着我,眼里的怒火快把我的额头给烧焦了。
“不用这么感动地看着我。”
“不是让布和送你走得吗?”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消他的火呢,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一但公然灭了一个男人的威风,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浇灭他的怒火。
“我觉得这里不错啊,风景好,吃的好,穿得好,还能见到你。”
抓住我的胳膊往回拽,“你现在马上离开这,我让布和送你。”
这男人真倔!
“我不走!”双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力气往后仰。
他依旧拖着我往前,我干脆蹲到地上,凭着他拽,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鞋印子,拽了半天,他深吐一口气,身手抱起我,继续走。
我伸出手贴在他鼻子下方,感受着他浓重的呼吸,“你呼气跟冬天帐子上的烟囱差不多,扑扑乱响。”
他转眼看看我,我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真得很像!”
呼出一口气,气笑了。
见他笑,我便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趁机灭火,“这里有夫人在,不用怕,等你走了我再回去不行吗?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真得很想你,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保证一有危险就立即跑路。”怎么觉得用词有点黑道的意思?“一年之间就只你不打仗的时候才能见到,数一数才有几天能在你身边,好不容易见着了,又赶我走,还这么凶……”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到了爱唠叨的年纪,边说边想,这是几时变得?
停在帐子外,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依然还在诉苦中。
咳!好累,口干舌燥,这长舌妇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你答应我吧。”看他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觉得他是有意整我,看我到底能说多久,我才不想当小丑,赶忙做了个结束语。
“喂,你起码哼一句来听听。”枉我说了这么久。
“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他沉沉地应了这么一句。
晚风吹动我脚腕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我们之间。
我抱紧他的脖子,“让我在你身边呆几天吧,起码不用盼着在梦里见你。”
他的肩膀放松,任我趴在上面,他没回答,但我当他答应了。
十四
他终究不能在我身边待久,声声点卯的号角,吹凉了我的心,望着他着战甲的身影,浑身战栗。
插好弯刀,回身看我,我仰望着他那双精亮的眼睛,里面全是金戈铁马,找不到我的倒影,只要跨上弯刀,他就不再是我那个博尔术了,我只能盼着他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再变回那个温柔爱笑的博尔术。以前,每当这种时候,我总爱抱着他的胳膊不放,直到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才茫然松开。今天,我却抱着双膝,仰望着他的一切动作,不知道何去何从。
“馨儿?”他灼灼有神的眼睛映入我的瞳孔。
“不用怕,我会回来的。”把我搂在胸口,温暖的皮裘传来阵阵温暖,却依然遏止不住我的颤抖。
“博尔术……”
“嗯。”
“我爱你。”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
号角的声音催得他心扑扑跳快了几下,我知道自己是留不下他的,不管身还是心。
“去吧。”松开他,跪坐起来,与他对望,“我的博尔术是最强的。”
使劲吻上我的脖子,吸出一个深深的唇印,他喜欢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吻痕,像是他的商标一样。
匆匆离去,留下满帐子空寂,和一片清风,眼泪滑落到手心才惊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散着的长发被吹开,滚落在白色的绸衣上,浑身冷得僵硬。
“何馨……”其木格站在门口。
我倏得爬起身,往外跑,赤着脚踩在硬朗的草梗子上。
博尔术已经上马,手举令刀,正在点将。远远望了我一眼,别过眼举手下令出发。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次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了,顺着马队的方向跑,远远地跟着大军的方向,直到再也见不到影子,我依然执拗的跑,空气里净是自己的呼吸声。
扑——脚拌到草根,一头扎下去,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从没这么留恋过一个人,即使父亲离开家时,也只是哭,如今,心痛得实在难受,却又哭不出声。
一阵马蹄声奔近,我仰着脸望过去,不禁失笑。他正怒火冲冲地奔过来。
跳下马,一把拎起我,冲口想说话,看着我膝盖上的血迹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小心地撕开流血地方的绸料,用嘴把泥舔干净,从身后取了小瓶子,倒了些粉末,撒在伤口上。
“馨——”我连忙堵上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微微一笑。
“博尔术,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他的眼睛闪了半天,一抹红转瞬即逝,“就为了这点事?”
我点头。
“等我回来,你想听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现在就说。”
“馨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
“我不相信我自己。”
拨了拨我的长发,憋了半天才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满足的闭上眼,笑了,不管心里那份不安定是为了什么,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不再胆怯。
其木格的马跑到了跟前,他拦腰抱起我斜放在马鞍上,用力攥了攥我的手后,
跨上马本奔驰而走。
迎着刚刚升起的红日,他勒紧马回身望我,红日为他的轮廓镶了层金边,像是天神。
我闭上双眼,不愿看他的背影,睁开眼后,眼前已是一片苍茫。
眼底仍然留着红日底下他的模样,像是时间的定格。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很准,札木合投降脱里王汗,两人合力夹攻突袭铁木真,铁木真败退哈勒哈河,虽然此后不久奇袭王汗大胜,并且灭了克烈部,以牙还牙。可我却在他们败退的当天被人掳走,我想过被掳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
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孛儿帖的勇气,能够活到博尔术来救我。就在一个男人向我扑来那刻,我对自己冷笑,原来,我是个这么懦弱的女人,我决定做个没勇气的女人,我忍受不了这种屈辱,我决定走向徇情这条路,也许这是懦弱,也许是受了传统的禁锢,但我已经完全陷了进去,像掉进了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已经不知道是我控制了这具身体,还是这具身体控制了我,我用力撞向床角……
“阿娇?”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女音,刹时有点迷惑,难道回去了?睁开眼,看见头顶的白纱帘幕,不知身置何处。
“阿娇?”我看见她的瞳孔里反射着我苍白的脸。
“你醒了?终于醒了……”嘤咛着哭泣了半天,“娘还以为你醒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