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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上苍(27)

她笑,“你还是老样子,长不大。”

“我说真得,帮我看看。”凑得更近,觉得她身上有股亲人的温暖。

“呵呵……”她笑得花枝乱颤。

博尔术一直坐在豹皮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

其木格的眼睛略到博尔术身上,有些不自在,想说什么,却又不想说,看看他又别开眼睛,要不就是垂下眼睑。

我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其木格,大皇后有什么事?”对上她的眼睛,撑起笑脸,我知道自己的笑看起来肯定很假,可我已经习惯了笑着看这世界。

“……何馨……”攥着我的双手有些汗渍。

“要我回避?”

“何馨……你……”其木格不停地瞄博尔术。

我回头与博尔术对视,他眼睛里有丝挣扎,最后,像还是决定让我知道。

其木格见他挥手示意她说,到是张口无言,张张合合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大皇后,恭喜……将军……”

我一直看着博尔术,他也没移开眼睛,眼睛里的坦荡到是让我的心紧缩起来,这分明表示,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结果,不管即将会发生事,我都没一点胜算。

“夫人产……下了一名……男婴……”我知道其木格说这些话时的挣扎,就跟我听的时候一样,都宁愿这只是一个玩笑。

帐子里静默地像恐怖片开头的静谧。

他始终没离开过我的眼睛,对其木格所说得喜讯置若罔闻。

震惊、空虚、痛苦过后,我反倒觉得一片清明,笑得一片温柔,还记得朋友撞见老公外遇的时候,笑得那么灿烂,当时以为她气糊涂了,现下明白了,原来笑比哭更痛苦。

其木格的手攥地我死紧,把我的腕子攥出一道死白的指印子。

我望望那道指印子,一点也没觉得疼。

“其木格。”

“嗯?”

“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天上有彩虹?”

“何馨?”她看着我满脸的笑意有些害怕,也许是惊讶,我居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

“有没有?”

她点头。

我笑得更加灿烂,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有魂魄抽离的感觉,“如果我说,我是从腾格里那儿来得,你信吗?”

她的眼泪滴落,不停地点头,又摇头。

我是只鸵鸟,我绝对是只鸵鸟,居然没有拿剑刺死那个我爱的却又背叛我的男人,只会独自一个人像悲剧的女主角一样眼前出现一系列的幻影。我嘲笑自己,看着其木格的脸慢慢离我越来越远,然后是大草原,像是俯视着整个草原,我看见一具身影站在那儿,那是博尔术,再过不远,一只狼站在草坡上,正仰望着我,那是豆豆……这里能让我记得的就只有他们吗?

眩晕罩住我的全身,酥麻感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我想,我应该是要回去了吧?

“啊……”嘴唇的牵动裂开了几条纹,血腥味沾了满舌。

张开眼睛,多么希望自己已经回去了,回到还是何馨的时候,回到还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时候。

博尔术满眼愁绪,剑眉打了几个结,正在俯身看我,旁边是哭泣的其木格、正在收银针的罗远山,以及愤怒的剑悔。

暗自叹息,原来只是昏过去而已。

“阿娇?你醒了?”剑悔蹲到床前,想把博尔术挤开,肩头碰了几下,他却纹丝不动。

罗远山擦着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从没见过脉搏停了的人,还能说话的。”这一句意有所指。

“你相信我吗?”博尔术抓住我的手,好象非常急切。

怎么相信?相信什么?

挥一下手,让他们都出去,剑悔执拗着站在那儿,最终,被罗远山拉了出去。到门口,罗远山回身,眼眸深如幽潭,这人的爱好可能就是这样吧,总像是在站在高处看戏一样,明知道下一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他却依然静默如松,只喜欢用眼神把你搅得一团乱。

“我不想让你留在身边,就怕会发生这种事,你一向不多问我的事,我也不跟你说,我们担心的事情是一样的,知道的越多,隔阂也就越多,我知道,总有一天,腾格里会把你收回去。”最后一句让我抬起眼睑,他知道了什么吗?

“完颜家的人,没一个能活下来,完颜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他把你写进了家谱,你就做不了蒙古人的妻子,为了铁木真,我要杀掉你,为了你,我要背叛铁木真。”俯身下来,“大皇后怎么会允许我背叛铁木真?”

抓着褥子角,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帐子上的檩木,原来,这就是完颜戟让我看清世人面孔的方法!倒向铁木真,他就要用余生来思念一个女人,倒向我,就有可能让他和铁木真刀戈相向,这个可怕的男人,连死后都不能宽待他的敌人。

“女人,我收下了,至于孩子……不是我的。”他的眼神凌厉,似乎能穿透人心。

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不免有些感慨,原来,他生起气来,可以如此慑人。

“对不起。”我舔一舔干裂的唇片,却发现连舌头上都没有水分,“我本以为只要爱你就行,现在看来,我不过也就是个普通女人。”

“如果你是,就好了。”声音幽远,“你可以再陪我走一段吗?”蹲在床前,额头抵在我的脖子上,“没了你,很孤单。”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会答应你,如果,还有别人……我爱嫉妒,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有你一个,就一个。”

我的眼泪落进他的头发里,怎样的经历会让这么一个七尺男儿窝在我的脖子上,企求我再陪他一段?而他,到底有多爱我?既不能为我放弃一切,又不能与我长相思守,只求我再多陪他一段时间,这是爱情吗?是我要的天长地久吗?

他宠溺我、爱我,与我依托他、爱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样发生的?居然到今天,我还不清楚。

“博尔术,我们……到底是什么呢?”

二十六

号角声粗旷得像远古的呐喊……

我的手指触在他的额头上,上面的经络突然鼓了起来,我可以感觉出他血液的急速流动,这就是他——博尔术,刚刚还满脸孤寂地趴在我脖子上的男人,此刻已经被号角声吸引了全部的精力。

我慢慢松开手,尖指甲触及他额上的动脉,引得小指头轻微跳动着,女人阻止男人靠的是什么?如果换成现在的我来回答,我只能说,靠得是容忍,因为美色和生命都不足与他血液里的振奋相提并论。

他尽量控制住情绪上的亢奋,尽量用最温柔的话来抚顺我,然而我知道,现在的他跟刚才的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他,是战场上那个挥刀砍人,视血肉横飞如无物的将军,是他最不想让我见到的那一面。

“将军——金兵后援已到五十里外。”近卫在帐外朗声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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