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木格艳羡地趴在褥子上抚摩它。
小狼的毛色泛金,四条腿还站不直,东倒西歪。
我用余光打量他,想找个借口把狼送给其木格。
说也奇怪,小狼居然直往我的怀里钻,不管其木格怎么摸都不动,原来狼真得好色!我忿忿地想,从不养宠物,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哪还能顾及到别人有没有吃好、睡好!
其木格艳羡地看着我怀里的小狼,我则在心里翻白眼,你可别后悔,跟了我哪天饿死了,是你自己命不好,我给小狼使了个眼色,示意它自安天命,尽管它看不懂。
其木格的阿妈喊走她,估计是怕给我们当电灯泡。
“它长大了,会不会咬我?”看着用力往我衣服里钻的小狼,突然有些害怕,哪天变成了东郭先生可就太冤了。
“它只咬敌人。”从我的怀里托出小狼。
我伸开手指在它两眼之间画着圈圈,它明亮纯净的淡褐色眼睛直直看着我,“我会好好养你,记得长大后不许咬我。”
他把小狼交回我手里。
“它有名字吗?”
“你起吧。”
想了半天,记得妈妈养了盆水仙,起名豆芽,“就叫豆豆吧,还没发芽的豆子,不发芽,就是不长牙。”不长牙就咬不了我。
他一时没会意,过了会便大笑。
帐外的风刮得异常猛烈,夹着雪粒砸到毡子上,啪啪作响。
小狼趴伏在我怀里,怎么也不肯下去,像狗一样温顺。他却把它从我怀里取走,放到毡子上。小狼从毡子上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瞅他,开始眼睛里还带着乖顺,不知为何,渐渐却凶狠起来,最后甚至去咬他的手,尽管连牙都还没有,可那神情却是誓死的凶狠。
狼果然是可怕的野兽。
“养狼和养狗不一样。”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没有野性的狼就是狗。” 他的眼睛就像狼,此刻
“我宁愿养狗。”说实话,我真得有些怕。
手指抚过我的额头,停在我的脖颈上,“你需要狼。”嘴唇贴上我的脸颊,轻轻印了下去,我僵直背着没敢动,他的眼睛始终与我对视,我惊得是那双眼睛,充满着侵略和野性,干涩的喉头半天没分泌出一点口水。
他又恢复了平时的眼神,从我的脸颊退开,手指却玩着我耳后的一绺长发,长发随着他的手指慢慢垂落,最后散落在我胸前的衣襟上。
“娇颜。”吐出两个字。
“祸水。”我答上,“自古娇颜多祸水,你不怕?”
勾起唇角,伸手把我揽紧。
“我不信。”低低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像是遥远的回音在我耳朵里绕了很多久都不能停止。
我有些怕爱情,尤其看到父母的婚姻破碎、我的初恋失败、身边同事的恋情像白开水一样冷了换热的,热的又变冷,一切都没有真实感。午夜梦回时,时常能看到那个男孩离开我时的背影,我们曾经也期待过将来,最终却也没能冲破时间和距离的横沟。我总爱高呼男人不可信,不要无用的情感,认为自己可以站在高处俯视世间的男男女女,最后连自己都骗过了。
呆呆地看了他半天,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影子,像是魂魄抽离一样。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祸水,你会把我怎样?”这是男人和女人间的禁忌话题,如果有一天,女人的存在阻碍了男人的前进,后果会怎么样?问出这句话后,我甚至想冷笑,多么无聊又可耻的假设!
“杀了你。”眼睛灼灼闪亮。
我想笑,也真得笑了起来,最后居然大笑,他却没有表情。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揪着他的衣角,擦掉眼泪,“我就说,我的理论肯定没错,最终还是会有这种结局。”爬近他,跪坐到他面前,扳正他的脸正对着我,“我也告诉你吧,我很怕死,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祸水。”我们俩都是诚实的人。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单纯地看着我。
我的头发散落,乱七八糟地围了我和他满身,我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唇,抬起头,“我要是万一成了你的祸水,也不要杀我吧,你也杀不了我的,到时候。”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多阴柔,真像是让良家妇女们憎恨的狐狸精。如果妈妈听到,怕是要哭上几天,她的女儿居然变得像她最痛恨的女人。
他看着我,听着我前后不符的话,一副冷静的表情没变过。
我向后仰进黄羊褥子里,头发飞得到处都是,手指伸向毡子上的豆豆,让它咬住我,牙龈磨着我的手指,像是在跟我撒娇。
“害怕了吧?像不像神经病,刚才?”半眯着眼睛觑着他。
他没什么表示,躺到了我身侧,把狐狸外套盖到我身上。
我闭上眼睛,沉浸着情绪,两只裸露在外面的脚冷得没了知觉,自觉地绻起身,伸进他胸口,他没反抗,就表示同意了。
望着炭火把豆豆染了金黄的一圈,不禁觉得好笑, 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关系?比周星驰的电影还无厘头,连点因果关系都没有。
七
对蒙古的了解,只从金庸武侠里吸收了点,关于成吉思汗身边的四杰,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们武功差得估计连江南怪都打不过,谁还能记得那些无用的配角。可现实里呢,他的身手应该不错吧?这几天,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铁木真出兵助金,攻打塔塔儿大获全胜的事,全都欢天喜地,博尔术的用兵如神、作战勇猛也不径而走,原来他还有这么大的才能!
摸摸豆豆的长耳朵,“你每见他都凶神恶煞,是因为害怕还是挑衅?”长耳动了两下,趴到我脚下。
豆豆长得很快,才一年多,双手合拢就已经圈不住了,牙齿比尖刀还锋利。半年前,他临走时,曾经带着豆豆出去了一整夜,隔天回来豆豆满身是伤,眼角的肉翻了起来,血渍糊了满腿,嘴角还残存着其它动物的杂毛,还记得当时我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把他给惹笑了。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那晚去了哪,做了什么?只知道以后,每当深夜有狼吼时,豆豆总是蹲在帐篷外,叫也叫不回来。
来这里两年了,两年都是在混沌中过去的,他来去无踪,也许今天回来,也许明天,等发现他回来时,却又已经人去帐空,其木格说,他的领地不止这里,这两年打下的越多,铁木真也就封得越多,终有一天发现很久没见着他时,才惊觉居然在想念与他奔驰在草原上的快感。
两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回来带我和豆豆跑一遍草原,看大片野黄羊、野马群迁徙,然后带着满身香粉味驾马驰返。
这绝对是阴谋!他打算用这种方法来牵制我的心。
豆豆突得坐起身,眼睛看向我,一生气居然把它的毛揪了大半把在手心。
“没事,你继续睡。”摆摆手,看它又趴回去,这家伙现在能听懂四种语言,狼吼、狗吠、汉语、蒙语,到真是个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