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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84)

君锦摆手,没让他求下去,蹲□,抚一下其中一个正在哭的婴孩,孩子的脸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若非经历过鹿山的战乱,她恐怕早已泣不成声……

“陆原,去叫人来,把孩子们带回去。”君锦对身后的陆原轻声道。

许是怀孕的缘故,曾辉看到这场面居然在擦眼泪。

有罗夫人如此身份的人插手,不到半个时辰,几十个孩子就被穿铁甲的兵丁抱至七辆马车上,准备送拉回城中。

君锦、曾辉、莫馥三人这才步出毡帐,“先生可要同行?”君锦询问面前的莫馥,心思却在那些孩子身上,该怎么安顿他们呢?

“不必,有夫人照看,莫馥没什么可多事的,莫馥替孩子们多谢夫人。”拱手。

君锦有些累,身心都累,见他拒绝,也不作强求,点头别过,转身往马车处去,谁知半路一个腿软,竟抚了肚子跪到地上。

“夫人——”

“夫人——”

“媚儿——”

莫馥、陆原、曾辉急忙上前……

***

罗瞻回府时,大夫正在开药方,无视屋里的一干人,他只盯着大夫——

老大夫也并没被吓破胆,反倒是对罗瞻的盛气凌人不以为然,“夫人是动了胎气,加之操劳过度,食补不足,妊娠又有伤身体,才致如此,药石只作安稳之用,最紧要的还是外因。”上次就这么说过,可惜没人听他的,才致今天动了胎气——再好的大夫也架不住病人自己找死不是?所以他很生气。

罗瞻自己的怒气都还没处消呢,没空理这爱生气的田神医,兀自进里屋去了。

这田大夫脾气怪,未免再生口角,陆原赶紧引老大夫离开,“田大夫这边请。”

陆原携田大夫离去后,外屋只剩下曾辉、莫馥两人。

二人互瞅一眼,什么也没说,曾辉请莫馥入座。

莫馥入座后兀自沉思,他也是刚才知道君锦有孕在身,对自己的莽撞行为很是后悔,不该那么直挺挺地带她去那种地方的。

相对外室的安静,里屋就显得有些剑拔弩张了,至少那位丈夫很怒——

“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谈。”君锦笑笑,视他的怒气为无物,她现在正想着给那些孩子设个住点,找些人专门照顾他们。

“你再谈个试试看!”恶狠狠地坐到榻前。

他真得生气了。

君锦半倚着枕头,笑着勾住他的手指,摇两下,“不要生气,我自今天起再也不出门,专心给你生孩子行了吧?”这些日子确实是把自己累坏了,真得休息一下,先独善其身再谈惠及他人吧。

她这么配合,罗瞻自然再难生气,不过余怒还是有的,怒她不继续做安乐的罗夫人,这会儿他一点也不感动她为他解忧的行为,若非有孕在身,他非把她扔回延州不可。

“干什么?”罗瞻看她双臂张开,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君锦指指大床,“我想睡一会儿。”自然要他帮忙抱过去,不是他说的不能乱动嘛。

“……”俯身抱过她,半路上却作势要将她扔下来,实在是余怒未了。

君锦惊笑一声,手臂自然而然搂紧他的脖子。

里屋的打情骂俏,外屋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曾辉凉道:“罗老大,差不多该出来解决问题了,闺房之乐晚一点再行为好。”自从江南回来,曾辉不再惧怕罗瞻,反正他惧内。

莫馥看一眼嗑着瓜子儿,说闲话的女人——能跟罗武安这么说话的人,放眼燕云,恐怕没几个吧?这女人是什么身份?

大概半刻后,罗瞻自内室出来,先前的怒气已然掩去,剩下的只有威严。

他第一眼看得并不是吃瓜子的曾辉,而是那个衣衫褴褛却难免儒雅的俊俏年轻人——

很漂亮的长相,但不是娘娘腔。

他不喜欢这种人!

☆、五十七 水火的后人

莫馥,亡周太傅莫楷的亲侄儿,曾官至少府监,掌管百工、钱币鼓铸之物。莫家在大周算得上一门忠烈,即便当年权倾朝野的君哲宸也要忌惮莫家三分,而莫楷恰与君哲宸同梯为官,两人势如水火,不过每每到最紧要的关头,都是君哲宸先低头,不为别的,而为这莫楷生性强硬,老百姓的话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君哲宸大好前程,不屑与之同归于尽,因此,更加造就了莫家的特殊性。

君锦十六岁生辰时,亡周太后特意在宫内为她宴客——当然,主要目的不是因为君锦,而是为了拉拢君家,君天阳手里的铁骑可是大周唯一的王牌。

为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黄毛丫头歌舞升平,忠臣们拂袖不已,尤其莫楷,与君哲宸争吵不休,到最后,莫馥一番严辞不带脏字儿,将君锦说得褒姒、妲己一般,气得君哲宸恼羞成怒,暴怒下带了女儿回去——

那一年本该是君锦入宫为妃的时机,怎奈被那莫家破坏殆尽……

更好笑的还是次日莫楷来到君府的事——求亲,代侄子莫馥来向君锦求亲,他故意来恶心君哲宸,也不知两个老头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吵到最后,婚期都定了,终未成行是因为两个老头都没想过要真得联姻。

——这些都是大姐后来当笑谈讲给君锦听的。

想来,那莫馥还真得差点做了她的未婚夫婿呢。

“你还有这番姻缘!”曾辉忍不住抚掌而笑,“那莫馥一表人才,又集儒雅、慧智于一身,无论才貌、家世,确实与你很相配,定是月老打盹牵错了红线!”

君锦笑笑,拈来酸梅入口,压下想吐的欲望,“你要是听了那人骂我的言辞,恐怕就没这些话了。”平白无辜的,她才不会嫁给把自己骂的体无完肤的人,她又不嗜才如命的人,而且一点也不大度,她其实很小肚鸡肠,很会记仇。

“恃才才能傲物,不过与那莫馥聊了一些,不像是那种容易激动的人啊,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盛气凌人?”

君锦哼笑,“就一支曲子的时间,我如何盛气凌人?”她只在众人面前跳过一场舞而已,舞罢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若非有父兄在场,以她当年的薄脸皮,恐怕早就哭了,“可能家父有一些。”就她所看到的,父亲确实有逾矩行为,也就难怪人家要开口了。

丫鬟端上两碗熬浓的鸡粥,君锦悄悄皱起眉头,唉,又要吃了,“那些孩子可还好?”问曾辉。

“你家夫君大人拨了一处院子,请了七八个妇人去照顾,田大夫也去看过了,大致没太多问题,不过——你既开了这个先河,恐怕往后会有更多的孩子被遗弃,光这两天,院子外就有不少弃婴。”大灾大难,没吃没喝的,谁不想让别人帮忙养孩子?

君锦以汤勺拨着浓粥,淡道:“养吧,总不能因噎废食,不顾那些孩子的生死。”都是些尚不懂事的小生命,怎能不管他们?“再多我也养得起。”至少她还有办法养活这些孩子,“武安说再过几天,城外的难民差不多就能全部送走,下一步就是具体安顿的问题,前线的田军蠢蠢欲动,再过几天他就要回去,没时间亲自安排,嘉盛去了鹿山也不知何时回来,你我又这个样子,挑出来的那几个州官正直倒是挺正直,但是看他们往日的处事能力……得有个人助他们一把,你有什么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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