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朝向说话人望去,那人噶然而止,像是突然间中了两支毒箭。两人没看对方却已动起手来,动作快而不乱,以外人看来他们的动作轻柔,但每次蹬住擂台上的短柱都是立时破碎,可见轻柔的动作下包含了怎样的力道,一来一去,两人又都是白衣白裤,好看又耐看,台下的人渐渐不由自主地叫好。
一擂、三擂的人反到越来越靠向二擂。
“好功夫!”
“好掌法!”
……
季海手心里的汗渐渐转冷,真怕他会有纰漏。
两人打了很长时间都不见分晓,反倒是监考官急了,忙站到台下擦汗,又不敢上擂台,怕被扫到身子,这家伙可是扫道哪儿就断哪儿啊。
“台上的两位举子听着,你们两个已过了正常的比武时间,再这样下去就要……就要开除你们的名籍赶出校场了,听明白没?”又擦了把汗,希望他们听明白了赶快停手,这么打下去,可不就把擂台给拆了?
台上的两人是听到了,也明白,他们要得就是这个,从一交手,两人就清楚一时间他们是分不出高下的。
“来……人!快让这两个人停下,赶他们出场。”
“嘁!”众举子们唾弃,为台上的两人不值。
十多个兵丁也不敢上去,只围了擂台瞎叫唤。
台上两人突然各自退后几步,做收势状,总算是停了。当然,场上还剩下两千多人没来得及上场,看来要挑灯夜战了。
监考官抹一把冷汗,他宁愿挑灯夜战。
两人收拾了一下装容才跳下擂台,台下的举子们依然叫好声不断。
刚被金谋打下场的几个也都挤过来,完全忘了早前还骂骂咧咧的,而被齐辉借力拍肩的人也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心里盘算着幸亏当时没骂得太多。
季海递过帕子给他,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很久没这么自在过了吧?齐辉路过他们身边停脚,一瞬不瞬地看着季海,眼里说不出是欣赏还是鄙视,谁知道呢,随他去吧,反正她从没打算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今生只做她想做的,她愿意做的,她认为对的。
二十五.逍遥游 四
一回到客栈,掌柜的立即给季海打了个手势。
季海来到柜台前假装要吩咐上什么茶,顺便看掌柜的要说什么。
“季夫人,云大人正在房间里等着季老爷和您。”
季海点头,让伙计泡茶,然后跟在金谋身边,一起上了三楼。
云韶正站在茶厅的窗户旁边,门一开,立即上前单膝下跪,“属下参见三殿下。”
“不是在京里,这些礼节都免了,省得让人起疑。”
“是!”
“季……”一时不知道叫些什么好,他也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连惊讶都还没消化完。
金谋一摆手,“就叫季夫人。”
“是,下官……拜见季夫……人!”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虽然她长相秀气,也从没想过她居然是女人,这份惊讶还真不是三两下就能消化的。
“不用了,还是叫季海吧。”知道他别扭。
尴尬了半天才转入正题。
“四殿下今晚就会到水都,车驾明早才到,第二轮会试,他会亲自监考。”云韶一脸英武,光从外貌上看,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跟了三王子六年,算是极为忠心的一个。
“这次的举子太过参差不齐,堪当大用的不多,多半是些江湖上的浪人,单打独斗还可以,带兵打仗还需要练几年,四弟这次的做法有些离谱。”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云韶入座。
云韶入座沉思了半天,“爷,您还要多久回朝?”
“我?早了。”笑着喝茶。
“可是……我看朝廷这情况,您再不回去,恐怕大位迟早被二王子他们……”欲言又止。
季海递了杯茶给云韶,云韶谦恭地起身道谢。
“云韶,你现在唯一要做得事就是做好你的东省大吏,朝廷里就是闹翻了你也不要动,父王是个明君,你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我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放心!想翻这一江水,还没那么容易。”金谋始终端着笑意。
云韶点头,“属下知道了。”
季海倚窗而立,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北边那几个人是何时到的?”玩着茶杯盖,并没有看云韶。
“前日中午,不过昨天才入住雨前客栈,我一早就定了这里,昨儿个您吩咐退了其他房间后,他们才住进来的。”
“他用什么名义当了举子?”
“我查过,是北省苍子县,名字叫罗琼陆。”
季海暗笑,一个季长空,一个罗琼陆,还真是绝对:大陆对长空!这两人连取个别号都会如此相似,难怪他看到那个齐辉会觉得像照镜子。
金谋转脸看到她暗自失笑,有些了然,到把云韶给弄迷糊了,不知道他们俩在笑什么。
“云韶,你一会儿回去派人到水师那里拨艘船,收拾成商船的样子,停在雁尾港,再找几个民间水手,我后日起程。”
“是!不过……殿下,您要出去?”
金谋没回答,只是勾了下唇角,他想做什么是从不会先跟人打招呼的,除了她!
云韶也觉得自己越权了,赶忙补了两句,“殿下,四殿下这么一闹,会不会……皇上也鞭长莫及?毕竟现在的局势不稳,南疆、西疆的兵权可是在六殿下和二殿下的人那儿。”
金谋攥了拳头,抵住下巴,眉毛略微蹙了蹙,良久才说话,“我让你派到西疆的人派了没?”
云韶点头,“一年前就派去了,可是还只是个参将,顶不上用处啊。”
“有人就好,云韶,听着!”严肃地转头,直视云韶,“只要西疆一出现问题,立即修书给张奎,他手里有十五万大军,只要西疆主帅敢私自调一兵一卒进关,立即让他调三万人驻扎西北边界予以节制。”
“殿下,西疆可是有十万大军啊,三万会不会太少了?”
金谋却笑得有些张狂,“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他,只要有消息,他的三万大军要立即驻扎到狼山和乐山之间的关口,那个关口你会不知道?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也不济事,否则我为什么两年前把西疆大军调出去?”
云韶有些激动,立即站起身,“是,属下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半天,他说是出去,却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样的局,季海欣慰却又有些失落,他是真得有帝王的肚量和头脑,能把山河的每一处都记得清清楚楚,似乎每块土地他都知道上面有什么,有哪些人在做官,百姓们以什么生存。这个男人……她又记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你以后听我的。”
不觉得微笑,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那种掌握人生死的架势,他从小就是威严自立的,却又有温柔的时候,北省的山林雪地里,他曾经搂着她取暖,他吃那块最小的干粮,在她快睡过去时努力给她讲故事,不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入睡,还曾当众打了欺负她的五王子,甚至因此被罚在正德殿里跪了一天一夜。想一想,他这些年真得没有亏待她,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