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纪千云忍不住脸红，回过头去不看他。“石头，前面是什么地方？我们还有多久能离开陈州军的地盘？”
第 17 章
（十七）
“往前是叫封丘的小城，我们去找个郎中看看……”
“笨石头，我真的没事。”纪千云好笑地拍了拍抱着自己的胳膊，“我不想惹麻烦，还是一口气离开陈州地界才好。”
“唉，如果我有学习医术就好了。”伍安忧心忡忡地叹气，“过了封丘再向西二百里，就离开陈州了。不过现在义军的势力扩大不少，要离开义军的地盘，还要再经过两座城池。”
“你为何不学医术？”纪千云随意的问他，心中却在默算，最多再有三天，就能回到朝廷的管辖。
“师傅说我力大如牛，做不了医生那种细活。”
“力气大就不能做医生？你师傅的歪理还真多。”
他们一路说笑，昼夜赶路，三日后已来到陈州军刚攻下不久的郑阳城。两人绕城而过，专走山野间偏僻的小路，很快离开了陈州军的地界。
纪千云向东方回望，心中隐隐松了口气。终于离开了叛军属地，也不知道家中现在怎样，父亲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若是这样，不知道家里的亲人们会是怎样的伤心……
“千云？我们走吧。”伍安走到前面，见到他没有跟上，不由回头叫他。
“好。”纪千云猛带马缰，催马赶上。看着他纯厚的笑脸，心中渐定。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都不要与他分开。
两人天黑时到了一处小村落，村中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房舍简陋村民贫困，与陈州军界内简直天壤之别。
伍安敲开了一户人家投宿，这农户虽穷但为人热情，见他们是远路而来，忙招呼他们坐下，热了菜粥给他们喝。不过虽说是菜粥，却只是稀薄的黄面汤中飘了一些野菜叶子，纪千云喝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
那农户从没见过像他们这样英武俊美的客人，自觉招待不周，不由难为情的低下头。
“让二位见笑了，前一阵子朝廷与陈州军在郑阳打仗，郑阳太守几乎征空了这附近百姓家的余粮。地里的庄稼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收割，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什么！”纪千云紧皱眉头，放下汤碗。“军队有朝廷下发的军饷，郑阳太守怎能征百姓家的粮食！”
农户不屑的哼了一声，“去年皇帝不是要建新行宫吗，郑阳太守为了讨好皇帝，谎报这里吉年丰收，多收缴了百万两纹银上交朝廷。这些钱除了从百姓手中搜刮来的，不够的部分就是从军饷中挪用的。而之后亏空的部分，自然还要从百姓身上刮出来。”他说着忿忿地咬牙，“若不是我家中有老父幼子，定也投效义军，反了他龟儿子的朝廷！”
“阿成！胡说什么！”一位老汉推门进来，听到农户的话厉声呵斥。这两人不知来历，怎可在他们面前随便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伍安忙安抚的笑道：“老丈，我们不是坏人。现在的皇帝横征暴敛残暴不仁，早晚有被推翻的一天。”
老汉看他相貌忠厚，才稍稍放心，没再说什么叹着气坐到了一边。他身后跟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倒毫不俱生，闪着大眼睛盯着伍纪二人猛看，又对着纪千云没喝完的那碗粥大咽口水。
农户阿成敲了下小孩儿的脑袋，“石头，别这么无礼，让客人看了笑话！”
纪千云噗得笑出声来，原来这小孩儿也叫石头。
“石头，来……”他笑着向石头招手，小孩儿挣开他父亲，嘻笑着跑到他身前。
纪千云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笑得温柔。“石头，叫我云哥哥。”
“云哥哥，你真好看！”石头兴奋地瞪大眼，顾不得再看那半碗菜粥，手舞足蹈的在一旁比划，“比村西的小花姐姐还好看！”
伍安苦笑着叹气，从包裹中翻出一袋当作干粮的饼子。“小石头，这些饼子送给你吃。”
阿成连忙推辞，“二位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们怎么能拿你们的干粮！”
纪千云硬把袋子塞入他手中，“我们一身的力气，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总能让小石头吃顿饱饭。”
“那……多谢二位了。”看到儿子期盼的眼神，阿成心中一软，接了过来。石头欢呼一声，伸手就向袋子中掏。阿成把他的手打开，掰了半只饼给他，其余的小心收在了柜子中。这些饼煮到汤里来吃的话，够全家吃上半个月了。
纪千云看着他们心中酸楚，身为大周的子民，生活却远不如叛军辖内的百姓……如果太子殿下能早些登上皇位，定能改变这一切。
伍安心中更为难过，本发誓要推翻昏君暴政，让穷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却自私的只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二人皆是心事重重，再也没有了之前轻松的心情。一夜无话，清晨他们辞别阿成，离开那处小村落继续向西赶路。
纪千云沉默许久，忍不住拉马停下。“石头，你现在同我一起离开，以后会不会后悔？”
“不会……”伍安说的有些犹豫，原本很坚定的要同他远离战火，但遇到仍然生活困苦的百姓后，心中却生出了动摇。
唉……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为何偏偏选了两条相反的道路。
纪千云看到他眼中的为难，扭过头低声叹气，却不想看到昨夜投宿的村落方向，竟腾起了浓烈的黑烟。
“不好！我们快回去！”
伍安回头也脸色一变，这么大的烟绝不是着了一两间房子，难道是村子被焚了！
他们急马赶回，半个时辰后已来到村外。果然村中浓烟滚滚，大多的屋舍都已被点燃，有的烧的只剩了土墙屋框。村中道路上则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百姓尸体，死状凄惨，这原本平静的小村落竟不知何故遭人屠村！
纪千云目眦欲裂，策马奔在前面。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对无辜的百姓下此毒手！
村西尽被烧毁，村东的房屋还未着火，他很快来到昨夜投宿的阿成家中，眼前却也是一片惨象。
“小石头！”纪千云脑中轰然作响，牙关几乎咬出血来。他从马上扑下将趴倒在门口的石头小心地抱起，但小孩儿身体冰凉，后心被戳出了一个血洞，已然没了气息。而他怀中却仍紧紧的抱着那只装了饼子的布袋，只是早已被鲜血浸透。
“阿成和他爹也……”伍安眼圈赤红握紧了铁拳。刚刚进屋寻找，但阿成一家都已惨遭毒手，没有一人幸免。
“快去找！他们走不远！”
纪千云愤怒的大吼，却突见不远处又现火光，正是有人仍在焚烧村民的房屋。他轻轻放下石头，伍安向他点头。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现出了摄人的杀气。
第 18 章
（十八）
未近起火之处，已听到有人在猖狂的大笑，还有阵阵的哭喊求饶声。知道村中还有幸存者，两人也不管前方究竟有多少敌人，转过起火的房屋，飞身掠向人声处。